突然一个身影从沈洛羽身后跑出来窜到方云斌身前。

      方云斌射出的箭带着旋，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你来干什么？”

      沈洛羽上前。

      原来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孩，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看得出来，方云斌此时也很生气，他蹙着自己清秀的眉头一把她的捏住的后颈：

      “你怎么又过来打扰我练剑？父亲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待在房里的吗？”

      “不是的，兄长，我并不是故意的，是我娘亲……”小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用手捂上。

      “你娘亲又怎么了？姨娘让你跑过来挡我的箭？她可真是好手段。”

      方云斌手上懈力，松开小孩的后颈脖，另一只手则将弓箭放在一旁。

      “你说说，是要我现在罚你，还是要我把你拎到父亲那里让他来罚你？”

      “兄长，求求你了，不要告诉父亲——娘亲说不能被父亲发现，求求你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洛羽搞不清状况，只能挠挠头。

      这个小孩不就是这家妾室生的小孩子嘛，看起来这对兄妹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

      但这并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让我想想，我们院子里哪离我的练靶场比较远啊？对了，你就在耳房旁边的观月湖旁给我跪一早上，不许起来，不许乱动！”

      “是，兄长。”小孩哆哆嗦嗦地转头作势要走。

      方云斌捡起一旁的弓箭，头也不回：“你母亲那边我也会打点好的，我就说让你在我这玩，你就好好领罚就是。”

      那小孩一愣，走得更快了。

      沈洛羽目送她走出靶场，静悄悄的从箭筒里拿出剑递给方云斌。

      “嗖”又是一支箭。

      “嗖”又是一只。

      “嗖”“嗖”“嗖”

      看着方云斌越来越快的动作，师傅并没有加以阻拦，但是沈洛羽清晰的认识到方云斌这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他的动作虽快，但越来越不稳，射出的箭也离墨点越来越远。

      但他并没有就此要收手的意思。

      只是将拉弓的手从弓箭上短暂的放下来就一甩，然后把足了气继续射出下一只。

      “少爷，要不……您歇一会儿？”

      方云斌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他的一只手又伸到沈洛羽面前：“箭。”

      又是“嗖”的一声，一支箭险险插在靶面的最边缘。

      一旁正在摸鱼的师傅走过来：“想什么呢？看看你的那箭，这对吗？”

      “抱歉，师傅。”

      “你倒也不用道歉，待会歇一会再来吧。”

      “少爷，我们可以回房里休息一下。”

      此时，在靶场外的那两个丫鬟也迎了上来。

      沈洛羽一眼就认出他们是之前在方夫人房里给方云斌挑的那两个贴身丫鬟。

      看来又没自己什么事了。

      两个贴身丫鬟搀扶着方云斌。

      “不要人扶，我自己可以走。”

      “方云斌略有些嫌弃的甩开那两个贴身丫鬟的手，昂首阔步的走在前面。”

      “是，少爷。”

      两个贴身丫鬟跟在方云斌后面，一左一右亦步亦趋的走着。

      沈洛羽走在贴身丫鬟旁边也不是，跟在后边也不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要不今天现在就歇班吧。

      她是这么想的。

      跟着方云斌回到他的房里，贴身丫鬟早已一个翻茶杯，另一个人倒上了茶水。

      沈洛羽跟在后面倒是像个闲人。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方云斌坐在榻上。

      沈洛羽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你们”这个范围，但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那两个贴身丫鬟又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站在方云斌的房间门口。

      沈洛羽只好尴尬地随便选了一边，茫然地站着，隔着一堵墙，他的身后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方云斌拿出宣纸的声音。

      然后是墨条粗暴无章地在砚台上摩擦的声音。

      他的心情确实不好。

      也不过一会儿，沈洛羽估摸着那墨条应该也被糟践的差不多了，方云斌猛地一推门：“沈洛羽你进来。”

      他推门的那只手已经被墨条染成了不太均匀的黑色。

      站在左边那个贴身丫鬟瞥了一眼，差点憋不住笑了。

      “好的，少爷。”

      沈洛羽，赶紧跟了进去。

      “少爷，先洗洗手吧。”

      只是这么一看，方云斌衣领处靠脖子那里也有几缕黑色，像是摸完抹条之后，随手摸了一下脖子搞的。

      沈洛羽舀了一盆水用帕子轻轻在方云斌手上擦拭着。

      “少爷，别不开心了。”

      “叫我怎么能开心，秋霜妹妹说搬走就搬走了，那丫头最近也隔三差五在我面前乱晃！”

      “少爷，您不必在意。”

      毕竟方云斌是嫡出，那小孩子是庶出，沈洛羽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赵姨娘不过是一个青楼的女子，就仗着我父亲在那酒楼上喝醉了酒，就胡作非为。

      “今天还要东西，明天是不是就该偷东西了？今天赶过来窜我的剑，明天是不是就要拿箭来射我了？”

      “少爷，您倒也不必这么担心……”

      沈洛羽想抬起手来安抚一下方云斌的情绪，但抬起的手却迟迟并没有放在他的肩头。

      先把帕子拧干净罢。

      “少爷，您可以给秋霜妹妹写信吗？秋霜妹妹是哪一位呢？”

      “天呐，我的字写的那么丑，要是让她看见了，肯定又要嘲笑我的。”

      原来他这么着急磨墨，是要先把字练好，然后给秋霜妹妹写信。

      秋霜妹妹，你的命可真好啊。

      “如果少爷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您代劳。”

      “但是你的字和我写的太不一样了。”

      “我可以学。”

      沈洛羽确实可以办到，之前她练习过多种字体，并不只有一种。

      当时写的与方云斌并不一样的字体，那是她故意为之，是为了督促方云斌写字，如果换一种字体粗大一些、飘逸点的字体，便可以混淆视听。

      “少爷您先歇着吧，我把墨磨好了之后叫你。”

      希望这一次他不会再在踏上睡着了。

      沈洛羽这么想着。

      出乎他的意料，她又取出一根墨条，重新磨墨的一整个过程，方云斌都在踏上平静地等待。

      对啊，那么重要的人，他怎么舍得睡着呢？

      “您要写什么？我先写一写，看看像不像少爷写的字？”

      “你就写……致陈秋霜妹妹，近日可好啊？不对，是不是有点太客套了？还是说，妹妹好久不见……”

      “秋霜妹妹，近日可好？然后呢？”

      “自君别后，时光荏苒，不觉已历数日。昔日共度之时，恍若昨日，历历在目。忆及射箭、垂钓之约，未得践行，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自君家迁离，心中常怀遗憾与懊悔。夜深人静，常思君笑颜如花，欢声笑语犹在耳畔。不知君今安否？一切可好？时常挂念，盼君早日回信，以慰相思。

      “丙申年春，吾之生活亦有所波折。家中丫鬟不甚尽心，琐事繁多，需亲力亲为，颇感烦忧。而吾亦常寻觅旧影，渴望重拾美好时光。身边虽友朋众多，但知心者寥寥，时感孤独寂寞。

      “回想往昔，共度之日，永藏心底。欢声笑语，无忧无虑，已成珍贵回忆。深知时光流转，情谊不变。

      “愿君未来，一切顺遂，幸福安康。望君早归，心灵相通，共忆美好时光。”

      沈洛羽帮他落款，写上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