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谢渊一见钟情了一个人。 他们都有一颗眼角痣,一左一右极其对称。 彼时,他想法简单,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都要得到他。 二十六岁的谢渊还是无法忘记初时爱恋的那人。 但若能重来,添翼楼中的匆匆一瞥。 他不会再去打扰他。 1. “他是谁?” 秦昭闻言顺着谢渊的目光往楼下打量,首饰摊前一名少年笑容明媚而肆意。 他旁边的姑娘虽低头用团扇掩住半张面,却也能从眉眼处窥得她的几分美貌。 风盈袖动,貌美的女子正用一只手扶摸左侧的发簪,神情愉悦,想必是同行之人所赠。 “啊?”秦昭没作他想,“礼部侍郎的嫡女楼思文啊?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 “兰江两载呆傻了吧?”秦昭又给他斟满一杯酒,“再来一杯,醒醒脑子——啊!你真下狠手啊!” 谢渊从桌子底下给他踹了一脚,挑眉道:“我问的是她旁边的人。” “哦哦,”秦昭捂着脚,再探头往楼下看时人已经不见了,“那是定远将军家仅存的公子祁子澄。” 说到这,秦昭来了兴致,他说的自豪至极,仿佛这份荣光与他有莫大的关系,“这定远将军出身于江南一处不起眼的小村庄,十五岁参军从一介小兵荣升——”他伸出手比划道,“五品将军。” 也不怪谢渊不认识祁子澄,兰江一带匪患不停,他自请平患一去就是两年。 半年前南方战事停歇,有军功的人都被召回怀京受封,定远将军一家入京也才两三个月,这个时候谢渊还不知道在哪受苦呢。 要说定远将军,他却还是个痴情种,发妻生祁子澄时难产而亡,此后也未再续弦。 一生育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五年前死于丹霞关之战。二儿子幼时被敌军所擒,面对儿子和三千百姓他几乎没有犹豫,亲自一箭将二儿子射死于敌方阵地之中,以断其计。 外人都道他心狠,秦昭却觉得他是天生的将军。 “他和楼思文在议亲?” “定远将军年过半百,确实有意撮合他们。”秦昭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饮下一杯酒,“他们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不是吗?” 般配吗?谢渊将酒饮完倒扣于桌,视线还停在那人留过的位置,“我不觉得。” 日照西斜,橘光从苍穹而泻翻窗直入映在谢渊右眼角下的痣,他明明笑得无害,不知为何秦昭却瞧得浑身发冷。 对了,他蓦然想起,“祁子澄眼角下也有一颗痣——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左边。”谢渊回过头轻轻笑答。 他把玩着茶杯,问他,“你不觉得我们更般配吗?” “你——” 谢渊喜欢男子,作为他的好友,秦昭早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是,“你居然喜欢这一类?” 祁子澄江南人士,刚及弱冠,身姿卓然、唇如涂朱束着高马尾少年气息尽显。 谢渊怀京本地人,长相虽然俊逸,一张脸似笑非笑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秦昭一直觉得他应该会更喜欢咱们北方人,性情豪迈,一动一静。 而事实上,他们确实是一动一静。 谢渊再次见到祁子澄是在他母亲举办的赏荷宴,他特地让人把请帖送入祁府。 祁将军一介粗人自然不愿意来赏些花花草草,但又不好驳下晋王妃的面子。 如此前来赴宴之人,一定会是祁子澄。 嘉仁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当今圣上和晋王两人。 时值壮年,嘉仁帝并未立储。 晋王年长五岁,好武,十七岁入军营磨炼。 景夏七年,帝突然薨逝。 皇帝匆匆即位,彼时刚过十四,根基不稳,丞相吴康狼子野心统揽政权。 晋王在外征战二十载,统兵三十万,在得知弟弟处境后毅然带兵入京。 杀丞相、肃朝纲。 祁子澄听说晋王府是皇帝耗十年建立而成,一砖一瓦精雕细刻丝毫不逊色皇宫。 荷塘约有五、六亩,各色荷花开得艳丽,肥硕的锦鲤肆意穿梭叶间。 他看得正入神,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子澄、”楼思文手持团扇,轻轻笑道,“是什么让祁小将军瞧得这般入神?” 祁子澄指着争食的锦鲤,“它们好肥” 楼思文顺眼看过去,确实比一般锦鲤长的胖些,“晋王妃不爱出门,喜欢侍弄些花草鸟儿鱼什么的,这锦鲤我听闻是晋王费了好大劲从苏将军那赢回来的。” 廊亭下,二人你迎我往聊得十分开心。 秦昭撇了眼正在喝茶的谢渊,调侃道:“某人怕不是要为别人做嫁衣了?” 谢渊淡然一笑,没有回他。 2. 最佳赏荷时间是卯时和辰时,巳初之后陆续有荷花呈现闭合之态。 说是赏荷,其实晋王府花园内还有不少珍惜花卉。 晋王妃鲜少参与怀京宴会,更别说自己举办宴席,所以此次怀京城内的官宦子弟们几乎均在此处。 年轻的王孙千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各自相约长聊,期待能有一段佳缘。 眼瞅着就要午时,谢渊终于开口,“楼家千金,帮我支走。” 秦昭学着他的样子微笑,“你从兰江带来的那匹白马,叫什么来着?哦,踏雪!我要了。” 一匹白马算什么,谢渊加码道:“若事成,添翼楼也给你。” 添翼楼是他们常去的地方,秦昭幼时和谢渊一起在学堂学做生意。 这块地方,他和谢渊同时看中,怎料下手晚一步。 添翼楼被谢渊拿下,自此之后在经商这一块谢渊总是压他一头。 秦昭不服,将一切因素归根于他没有拿下添翼楼。 而这添翼楼,也是谢渊十天前对人一见钟情的地方。 “这么认真?”秦昭原以为他就是三分钟热度,没成想下这么重血本,他也认真道,“从今天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