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阳光透过玻璃,我看向了新生。 死后,我的灵魂并没有陷入轮回,而是飘荡在空中。 在我的墓碑前,我见到了一位很意外的来客——陈观。 他对着我灰掉的照片说了话,最后我才知道,他说:“他爱我。” 我只觉得震耳发聩,大脑“嗡”的一片空白。 原来,他竟也喜欢我。 原来,他有那么不幸的过往,没有人尝试将他拉出黑沼泽,就连曾经的我也没有坚持,他孤自奋力挣扎,才挣脱了泥潭,想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说爱我。 1. 京市第一人民医院,单人病房里,今天天气很好,窗外湛蓝云层堆积,风也带起焦热,唯一有些破景的是我。 宽阔的病房里,急救医疗设备大片摆放,呼吸机启用给我供氧,化疗终于要有尽头了。 病态白的皮肤,骨瘦如柴的身体,我艰难的微微偏转头部,氤氲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迅速没入枕头。 刺眼的阳光无情嘲笑着我的无能,终于不用再去难受,终于不用再去假装不知道他们哭红的眼睛。 明媚的阳光穿透玻璃,我施施然笑了。 终于解脱了。 “滴———”心跳抿成一条直线,刺耳的声音响彻病房。 原来听人讲,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 兵荒马乱,哭声一片,还有急忙叫医生的脚步声。 二十六岁,癌症晚期,我很庆幸的是直到生命的尽头,一直都有家人陪伴在我身边,他们很爱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红了眼多少次。 真是抱歉啊,爸爸妈妈,还有爱我的人。 最终经抢救无效死亡,他们强撑起精神,将我的遗体火化,装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带回家了。 2. 令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我的魂体没有消散,转入轮回?突然,空中响起一道不辨雌雄的声音:你的执念未完全消散。 我没能理解ta的意思,再去追问时早已不知在何处。 灵魂飘荡的第十天,我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拽去,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转。 是墓园,我的墓碑前,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中学时期,大多数少女的心底都会有一位光若繁星的不可言说之人,是暗恋,是燥热,是独属于青春的悸动。 当然,我也不例外,那是陈观,我高中一直喜欢的少年。 待近些,我看清了全貌,黑色的西装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模样,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相较于年少,他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又多了分生人勿近。 他俯身蹲下,抚摸着墓碑上,我灰色的照片,上面的女孩是二十二岁时的我,那时没有病痛,我一如往日的活泼、开朗,笑时眉眼弯弯,眸中星碎闪烁,可爱朝气。 是怀念吧,怀念没有病痛的我。 3. 「唐黎,你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没有开始爱你…」陈观眼尾通红,声音微颤哽咽。 听到他说:“他爱我。” 那一刻,我只觉得震耳发聩,大脑“嗡”的一片空白。 回过神,开始不自觉反问自己:陈观说爱你?怎么可能?!明明高中对她爱搭不理,高冷得跟珠穆朗玛峰顶的冰雪一样,别开玩笑了! 可唐黎心绪愈发沉静,终是年少的喜欢占了上风,她相信陈观的话。 「唐黎,对不起,高中时期,不是我想要刻意疏远你的……我……」陈观急迫却说不出话,他似是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有些厚度。 他打开,一张张的铺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每看进一字都觉得灼眼。 原来,他有轻微的自闭症,他没有像我一样的家庭,在信中,他的妈妈难产死了,童年时期他的父亲酗酒,对他更是非打即骂,骂他是克星,克死了他妈。 童年时期的陈观,总是默默坐在角落里,撩开薄薄的衣料,轻轻抚摸着青紫的皮肤,无声的落泪,独自舔舐伤口。 后来大一点,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不会哭了,直到初一那年,他父亲醉酒出了车祸,被撞的面目全非,死了。 他被人告知,他父亲在外欠了五万块的债,那群人可不管什么人没了,没了老子不还有小子吗?这个重担便落到了陈观头上。 他只能一天打多份工还债,自小也就变得孤僻,患有轻微的自闭症。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年少的创伤成为一辈子难忘不堪的过往,每每提及,鲜血淋漓。 最后的一笔债务是在开学前的晚上还清的,这不只是意味着无负债,更是属于陈观的新生。 信中写道,他在高一开学的那天,就对我一见钟情,我和他同样成绩优异,被分到了重点班,阴差阳错之下我和他做了同桌。 少女的心动总是没有缘由,我喜欢上了他,身处甜蜜氛围家庭的我开朗热情,大胆的追求他。 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热烈的爱意没能得到回应,我便也觉得累了,将对陈观的爱意藏于心底。 少年黑暗破败的世界里陡然照进来一束光,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没有人教他。 后来光源熄灭,他终生都惦念着那段日子。 4. 阳光照耀下的我,崩溃大哭。 是后悔吧,后悔自己没能坚定的走向陈观,却乱了他的心。 明明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将陈观拉出泥沼。 「黎黎,抱歉啊,擅自这么叫你,不过很快就能赔罪了,我要去找你了…那时你怎么怪我都没关系……」陈观对着碑铭喃喃自语,眸中有化不开的悲伤。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眼泪未干,嘶力吼着:「陈观!你别做傻事!陈观!」 可惜,我是魂体,他没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