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进慢吞吞的驶入洞穴,然后停到小作坊门前。 “老张,今天收获怎么样?”守门员一边检查着几人的证件,一边和为首的男人攀谈着。 “还行,抓到了两只。” 张勉倚在车厢里打了个哈欠,然后把手中的烟灰抖落在车窗外,眯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这隔两天就来一次,有什么好查的?浪费时间,赶快,麻溜点,别耽误我回去睡觉。” 守门的两个人也不敢多拦,草草的查了一下就把皮卡车放了进去。他们其实也觉得没必要,只是上面要求了,他们也不得不照做。 皮卡车进入小作坊之后速度更慢了,最后开进一个仓库似的房子里。 房子里面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个巨大的黑色水箱,里面不知放了什么。 一群男人悉悉索索的的将两只虫族从皮卡车上费力的拖拽下来,然后合力把两只虫子扔到水箱里面,发出“扑通”的声音。 “杜医生,原材料已经送过来了,我们先走了。”张勉朝着房子最里面那扇小门喊了一声,直到小门里传出回应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手下人又坐上了皮卡车,离开了这里。 房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水箱里偶尔会传来闷闷的撞击声,像是里面的怪物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说来也是这些太过小心,明明在小作坊门外满是摄像头,里面却是干净的很,大概是怕有些人利用摄像头窃取什么机密吧。 这份小心的后果就是便宜了鹿这个不请自来的恶客。 在那些人搬运虫子的时候,鹿就已经找机会从皮卡车的车底落下,然后借助杂物的隐藏躲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成功的留了下来。 鹿隔着铁链将水箱掀开了一条缝,用手指在缝隙处抹了一些水箱里的液体,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大概推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专门针对虫族涉及的,里面含有大量的镇静剂和少量的营养液,可以在减少虫族攻击力的同时保持着虫族的活性。 鹿将手上的液体擦干净,眯着眼睛走到仓库里的小门前,试探着去推了推小门,却发现小门纹丝不动,大概是从里面锁上了。 鹿又重新回到水箱旁边,忽然发现发现水箱底部又一个隐藏的滑轮,大概是为了更好的将虫族运进小门里。 鹿眼睛微微一转,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指甲大小你的微型摄像机来,小心翼翼的装到水箱底部,然后调整好角度,确定能够拍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站起身。 他刚才隐隐约约看到这里不止这一个房子,他既然来了,自然要去里面看看。 其他的房子比这个小得多,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有些里面堆满了罂粟和大麻,有些里面则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化学颗粒。 只有一间房子比较特殊。如果说其他房子的作用是仓库,那这个房子的作用就是监狱。 隔着很远鹿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痛苦的呻吟和哀嚎声,走近了就会发现这个房子的窗户里不断传来腐朽和鲜血的味道。 透过窗户往里看,里面关着五六个形如饿莩的男人。 他们躺在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破布上,双眼涣散,有的人嘴巴里还流着口水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鹿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忽然,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几个原本瘫倒在地上的男人竟然瞬间有了活力,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 鹿以为他们是想袭击来人逃跑,但并不是。 这些人像是被投喂的流浪狗,谄媚的匍匐在来人脚下,摆出一个个自以为能讨人欢心的姿势,祈求着来人的施舍。 “杜大人,杜大人……给我一个糖吧……求求你,给我一个糖吧” “杜大人,我也要……” “杜大人……求求你……再施舍给我们一些糖吧……” 进来的男子已经接近中年,却保养的极好,身上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华服,一双细长的眸子看起来阴森森的,让人无故联想到了准备狩猎的毒蛇。 这个人给鹿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直到男人拿出那些人口中的糖时,这种感觉达到顶峰。 鹿死死的盯着男人手中的糖,眼中陡然升起一丝戾气,这东西他可太熟悉了。 他最喜欢的小舅舅被强迫使用这种东西减少露面,最后甚至被这东西逼上了了绝路。 很好,不管这人是不是这里的掌事人,这人已经有了去死的理由。 鹿轻轻舔了舔唇瓣,在心中给这人宣判了死刑。 比起常年不在家的父亲和病弱的母亲,小舅舅裴吉同他更熟悉些。 作为菲奥娜家的幼子,裴吉温柔儒雅,待所有人都很好,不仅是他,连带着宋宁都是在裴吉身边长大的。 当时他虫口逃生,夜夜难以入眠,也是小舅舅将他接到身边每日安抚。 莫家的幼子竟然会怕虫子,这是整个星际的最大的笑话。 鹿知道,所以他不敢说。 就连宋宁也对此一无所知。 但裴吉看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害怕……”被拆穿怯懦的鹿缩在逼仄的角落之中,似乎这样就能得一些安全。 “我知道我不该……但是我忍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鹿薄薄的唇瓣被咬出了血,煞白着小脸不住道歉。 他明白哥的意思……他应该慷慨就死的。 莫家可以有烈士,但不可以有懦夫。 他都知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闭上眼就是虫族那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带着绒毛的口器,似乎随时可以将他拆吞入腹。 但是这些事情……是不能告诉莫里的。 他哥已经很辛苦了。 甚至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如果真的变成了这样的懦夫,倒不如一开始就死在虫窝里。 或者就留在李维奇那边……也比活着丢人好。 但裴吉说:这些都不重要。 裴吉将鹿从狭窄的柜子角落里拽了出来,重重地压在了怀里。 后来鹿才知道,他失踪那些日子,小舅舅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裴吉和哥哥父亲都不同,他同母亲更像。 鹿还没有哭,裴吉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鹿不哭,裴吉替他哭。 也是在那个时候鹿才知道,他怎样都没有关系,他知道小舅舅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他身后是有人的,他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抛弃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