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陵烨醒来时，丫鬟青竹正趴在床边掉着眼泪：

      “呜呜呜呜，大夫说小姐无碍，可是直到现在都没醒，该怎么办啊……”

      他最烦吵闹，当即打断她的吵嚷：

      “闭嘴！”

      话一出口，是清脆而略显熟悉的女声，萧陵烨不禁眉心一皱。

      环顾四周，眼前显然是属于女子的闺房，装饰雅致而富有情调。

      心底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萧陵烨一抬手，入目的居然是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

      这具身体，不属于他。

      萧陵烨张开手掌，继而发现右手指尖有一颗夺目的红痣。

      至此，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他，终于浑身一震。

      是她？

      此时的青竹不敢说话，只忍着惊喜，又纳着闷儿将帘幔收起，就打算服侍自家小姐穿衣裳。

      忽然听得小姐一字一顿地问：

      “这里，是丞相府？我是谁？”

      青竹抬头，对上自家小姐那双漂亮的杏眸，见那一贯温柔的双眸里，居然渗出了隐隐的冷意。

      她心头一慌。

      小姐好不容易醒了，竟然把记忆都忘了吗？

      “小姐，小姐别吓奴婢！”青竹脸色一白，连忙问，“小姐是当朝丞相之女宋凝之啊，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青竹……难道您都忘了吗？”

      闻言，萧陵烨一颗心落了下去。

      昨晚他还好端端回房就寝，今日醒来就穿到一个女子身上。

      这个女子还是她……

      窗外微风袭来，吹拂着帘幔轻动，清香袅袅。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是悲是喜。

      眼看着小姐入定了似的，坐在床上若有所思，青竹小心翼翼地问：

      “奴婢服侍小姐穿衣吧？”

      萧陵烨抿了抿唇，强忍着不耐：“东西放下，我自己来。”

      小姐到底怎么了？

      青竹只能安慰自己，是小姐落水后大受刺激，一时间还没有恢复，性情才会变得这样冷漠。

      她听话地放下衣裳，关上门出去了。

      床榻上放着属于女子的上襦下裙，萧陵烨褪去寝衣，触及到白嫩如玉的肌肤时，心头一动。

      压下心底的悸动，他不动声色地换衣，尽可能少接触到“自己”的肌肤。

      待他跟繁复的衣裳搏斗半晌，只能勉强松松垮垮地穿上它们时，萧陵烨又脸色一黑。

      女子的衣服，太难穿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青竹喊进来。

      青竹忍着笑意帮他整理衣衫，还忍不住说：

      “小姐，您一定要快快记起来啊。”

      萧陵烨强忍着被人触碰的不适，心想：

      哪怕被他凶了，青竹还是对主子很上心。

      看来，宋凝之跟下人关系也不错。

      萧陵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内到底是谁，只如今他是“宋凝之”，那么为今之计，就是好好维护这个身份。

      再作打算。

      青竹扶着他坐到梳妆镜前，望进镜子里那张倾城绝艳的脸，萧陵烨神色柔和了很多。

      真的是她。

      青竹为她梳好发髻，正准备再戴上珠钗时，萧陵烨拿起一支白玉簪：

      “一支足够。”

      青竹愣了愣：“小姐，是否有些素净了？”

      萧陵烨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么？这样刚好。”

      青竹一想，也是，她家小姐美貌动人，只戴一根白玉簪也足以出众。

      “谢谢。”萧陵烨模仿着女儿家的语气，“我还有些头晕，想来过几天就会尽数恢复。青竹，这几天多靠你了。”

      青竹感动地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小姐，表小姐来了。”

      青竹一下子变了脸色，压低嗓子：

      “小姐，您落水是她发现的。

      这来投靠丞相大人的表小姐不简单，她说的话，您一个字都别信！”

      闻言，萧陵烨眸色一沉，眼底风云骤起。

      “凝之姐姐，你终于醒了。”一见萧陵烨，宋落欢就亲亲热热地凑过来。“姐姐落水昏迷这几天，妹妹担心得不得了，日日来看姐姐呢。

      今日听闻姐姐醒了，妹妹就赶过来看姐姐了，姐姐没事，妹妹就放心了。”

      “嗯。”

      萧陵烨不给她接近的机会，退后一步，满目冷淡。

      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对他而言，看穿宋落欢的虚假，实在太简单。

      什么姐姐妹妹的，太假了。

      听得头疼。

      宋落欢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她这个远房姐姐一向温柔善良，还没对她如此不客气过。

      “姐姐这是怎么了？”宋落欢嘴角一撇，有些可怜兮兮的，“姐姐还是埋怨妹妹没早发现么？”

      “哎，当时姐姐非要驱散身边侍女，一个人在池边赏景。后来姐姐不慎落水，妹妹只恨不能发现得更早一点，不然，姐姐也不至于在床上躺那么多天。”

      她说话茶里茶气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宋凝之自作自受，还对救命恩人发脾气。

      青竹听不下去了：

      “表小姐慎言。我家小姐哪里有怪您的意思？小姐是身子还未好全，只想休息，不想多说话罢了。”

      宋落欢不屑地一勾唇，身边侍女若芸很有眼色地怼过去：

      “青竹，我家小姐同大小姐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萧陵烨不耐了：

      “她没资格，你就有了？”

      若芸傻了，宋落欢也微微一愣：

      “若芸不过是教训青竹罢了，没有针对姐姐的意思，姐姐怎么这么大脾气？”

      脾气？

      宋凝之一个相府小姐，就因为没脾气，天天这样被她们不客气对待？

      萧陵烨不爽了。

      眸中冷光乍现：

      “教训？青竹是我的丫鬟，轮得到你的人来教训？”

      宋落欢脸色一变：“姐姐怎会这样护短，是青竹以下犯上……”

      “宋落欢，记住，是你以下犯上在先。”萧陵烨懒得给她一个眼神，自顾自起身。

      宋落欢气得发抖：

      “妹妹不明白，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萧陵烨眸色森冷：

      “还不明白吗？你根本不配指摘我，滚！”

      宋落欢气得俏脸发白。

      宋凝之一觉醒来，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不好惹？

      还是说，她发现是自己推她下的水……

      宋落欢心中一凉，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凝之姐姐，落欢没有那个意思，落欢救了姐姐，本是很高兴的，没想到……

      姐姐怎么能出口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