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在长安城的这一天,我的阿翁、阿兄,还有我的陆鸣哥哥都死在了给贵妃送荔枝的路上。 而我却在这一天嫁入了范阳的安府。 1 这已经是我嫁给安庆绪的第三个年头。 他府里的女人不多,加上我刚好五个。 只不过我是他后院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以至于后院女人争风吃醋、互相栽赃的戏码从来没有波及到我身上。 我依靠在自己院中的躺椅上,用一把团扇遮住刺眼的阳光。感受着整个冬天都不曾有的暖意。 「娘子,今日主君又去了俪小娘子的院子」 我的侍女茯苓又在替我打抱不平了。 「当年是谁豁出去了命替主君挡的箭,这院中有谁能比得过娘子对主君的心」 脸上的团扇动也未动。我没有理会茯苓的抱怨。 突然脸上的团扇被拿开了,明晃晃的阳光照的我挣不开眼,一如三年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一个如今日般有着耀眼阳光的冬日。 我在哭喊声中将陆鸣哥哥送出了长安城,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拥挤的街道上。 街上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偏偏前面好像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不断地有官差挥赶着街上的行人。 我被挤的无处落脚,只觉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那大人物行到我的面前时,突然凌空射来了一支箭。 街上的行人像受惊的羊群,四散而逃,毫无章法。 我被奔逃的行人挤来挤去,不知不觉竟被挤到了大人物的身边。 在我快要倒下时,那人扶了我一把。 我抬头说谢谢,却恰好看见从他背后射来的一支箭。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推开了他,那支箭就这么笔直的射进了我的胸膛。 当时倒也没觉得痛,因为很快我就没有知觉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那大人物立在我的床前。 他说他叫安庆绪。 我说「哦」 安庆绪这个名字是比安禄山的重量小了那么一点,但整个长安城又有谁人不知三镇节度使最优秀的儿子。 只不过对于我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来说,那些名镇长安的人都太遥远了,遥远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将会成为我最亲密的枕边人,也是纠缠了一辈子的人。 他对刚刚醒过来的我说 「娘子救了我,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想了想,说 「那你可以将我的陆鸣哥哥从岭南的荔枝道上调回来吗」 他的目光有所躲闪,迟疑的说 「荔枝道是陛下为贵妃所设,旁人无法多言。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我都能办到」 我刚刚燃起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我继续躺下往里翻了个身,说 「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你走吧」 背后的人沉默许久,过了一会,我就听见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我坐起身来,看到床榻上放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我没有扔,反而将它仔细的放起来。 茯苓的一声「主君」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逐渐褪去青涩的少年郎,轻而易举的就想明白了当年他为何拒绝了我。 当时正值安禄山进宫讨好贵妃,他又怎么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去和他父亲对着干。 他从不是会为了旁人而损害自己利益的人。 「郎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在俪小娘那用膳吗」 我站起来向他行李,他却一把托住我。 「我不是说过,入安府后你不必向我行礼吗」 「礼不可废,郎君是一家之主,妾不能罔顾礼法」 他托着我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反手握住我的胳膊。 冬天穿的袄子很厚,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正在越来越用力的握着我的胳膊。 我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他捏。 忽然,他就像泄气了般松开了手。 「算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午膳我还是在俪娘那里吃」 说完他便松开我的手,转身出了院子。 旁边的茯苓恨铁不成钢,急的直打转。 「娘子啊娘子,主君都来咱们院子了,你怎么就不能哄着主君留下来那。你说一年里主君能来咱们院子几回?两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我早已习惯了茯苓的碎碎念。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朝屋里走去。 我得先补个觉,说不定阿翁和阿兄他们还能来梦里找我。 2 最近范阳的街上往来的官兵频繁,导致商贩都减少了。 我正在街上买糖炒栗子,忽然就有一队官差过来要将那摆摊的老伯赶走。 我很生气,因为我的糖炒栗子还没给我。 「官爷,您看这位小娘子刚付了钱,我这还没给她,您让我先把她的这份称好给她,我马上就走」 那官差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抬手就将老伯的摊子掀翻了。 他看了看我手里刚拿到的栗子,竟抬手也将我的栗子打落在地。 我心疼的看着地上四处滚落的栗子,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领头的那官差。 那官差似乎被我不怕死的眼神震慑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那股盛气凌人的样子。 「看什么,还不快滚,再打扰老子办差,小心把你给办了」 「赔我的栗子」 我不为所动,只想让他赔我的栗子。 「什么?赔你?哈哈哈」 那官差听见我说的话似乎觉得很好笑。也可能是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讲话吧。 他一边说着「赔你?」一边推搡我。 在他一次次的推搡中,我就快要站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