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病逝了。 我却笑得很开心。 妹妹来看我,说我命太苦。 我打着哈欠跟她说:「命不苦,只是有点辛苦。」 1. 文德侯府,白幡随风摆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我站在灵堂前,身着素衣,面无表情地迎接着一波又一波前来吊唁的人。 这是我夫君文德侯府世子萧景之的丧礼。 在我嫁给他的第二年。 嫡妹赵珏儿来吊唁的时候,我又困又累。 「姐姐,我就说你是寡妇命吧。诶,真是命苦!不过也是,从小娘肚子里出来的人,能有啥好命,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说完,拿着手帕去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心里丝毫没有波动,只是觉得聒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命还好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妻,能与世子生同寝死同穴。不过最近有点辛苦是真的,怎么,妹妹要来帮帮我吗?」 她嗤笑一声:「切,你就嘴硬吧。我如今已经是二皇子的人。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求我,说说好话,说不定,我还能让二皇子给你配个老实点的鳏夫。」 我看着她扭着身子走远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曾经好歹还有几分世家贵女的样子,如今却是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 她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前阵子诗会,她跑去人家府里自荐枕席,搭上了二皇子。二皇子生性风流,除了正侧妃,还有无数侍妾。我是真不明白,她放弃世子夫人的位置,难道就为了上赶着做妾? 当年一道圣旨,给承恩伯府嫡长女与文德侯府世子赐婚。赵珏儿是嫡女,却非长,我是长女,但是庶出。 文德侯府战功赫赫,当年陪着先帝打天下,大半个江山都是老侯爷打下来的。江山初定,他却旧病复发,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离世了,只留下一个儿子萧景之,据说身体不好,鲜少出门。 而我娘家承恩伯府却空有一个名头,内里空空如也,在这京城当中,谁都知道承恩伯府早已衰败。 这道赐婚圣旨算得上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真要让人家侯府选,肯定轮不到我们。父亲本来已经让赵珏儿接了旨,奈何她说啥也不肯嫁过去。她说全盛京都知道文德侯府世子是个病秧子,还有大夫说他活不过弱冠,真的嫁过去就变成寡妇了。 嫡母也十分心疼,于是就跟父亲说不嫁了。但圣旨不可违,府里总要有个人奉旨出嫁,于是只好把我推了出去。 如果不是想找人顶包,加上现在府里的姑娘们年岁太小,他们估计都忘了有我这一号人。 姨娘走的早,我不得父亲与嫡母欢喜,从小就在庄子里长大,身边只有一个奶嬷嬷陪伴。 成婚那日,掀开盖头,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夫君萧景之,他长得貌比潘安,俊美绝伦,一双剑眉下长着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得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喝合卺酒时,我竟就那样看着他,看呆了。 「口水擦擦。」这是他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有磁性。 萧景之完全符合我对夫君的所有想象。这一刻,我想的很明白,纵使他身体不好也没关系,至少让我饱了眼福。 想来赵珏儿只知他是病秧子,却不知他如此俊俏吧,还好她拒绝了婚事,真是白白便宜了我。 后来,他陪我归宁。 赵珏儿看到他的时候,反应比我更甚,她瞳孔放大,眼神中迸发出光芒。我连忙挽住萧景之,警惕地看向她。 坐在堂前叙话时,赵珏儿的目光死死瞪我,仿佛要用目光把我刺穿。还好我心大,自顾自地吃完了面前的糕点,这些都是平时我吃不到的。 「慢点吃。」旁边递给我一杯茶。 我不好意思地接过:「多谢夫君。」 那日阳光灿烂,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 如今……看向这个灵堂,满目都是白色。 想起昨晚的事,我再也无法继续待下去,我怕待客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2. 当初我以为,嫁给萧景之,就是嫁给了一个需要我照顾的病弱世子,我也做好了这样过一辈子的准备。 毕竟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连成婚仪式上面,他也咳嗽个不停。当时我透过盖头,看到身旁的他摇摇欲坠,生怕他在众人面前直接倒下,我也提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放松,还好他坚持到了最后。 没想到,婚后就让我见识到了萧景之的另一面。 一同用餐时,他看到我的手,会说:「夫人这手上的茧……承恩伯府是没下人了吗?咳咳咳……」 院子里喝茶时,看我徒手搬石桌,他会说:「夫人这力气,难道平日的休闲娱乐竟是抡大锤?承恩伯府果然会养女娃,咳咳咳……」 他要吟诗作画,发现我胸无点墨,他会叹气:「承恩伯竟是这样教嫡长女的?」 我深知一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只能胡诌:「我从小就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我生来力气就大,夫君如果需要,大锤我也是提的动的。」 「我父亲母亲格外宠爱我,觉得读书辛苦,只让我识字,未曾逼迫我学诗作画。」 夫妻一体,按理我不应瞒他,但我们的婚事是圣旨,万一他去皇帝那处告发,承恩伯府众人性命是小,我的小命肯定第一个没了。 文德侯府很大,整体是园林式的建筑,气势恢宏却不失精致诗意,我最喜欢的是那一池流动的湖水,我第一次知道,就算在家里也能划船泛舟。 平日里我吃饱喝足之后,就坐在摇椅上无所事事,看花赏鸟,兴致来了还能泛舟湖上。当时我就在想,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样的好日子终于轮到我了! 嬷嬷不止一次暗示我得努力努力,在萧景之面前表现一下,争取早日把房给圆了,给自己后半辈子一个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