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很感谢她的入骨爱意;他想送她离开皇都;他想让她忘了他。 他想保她一世长安,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 云禾侧倚在草席中央,以玉臂抵首,撑起了半边身子,月光透过窗框洒在席上,似有一层薄烟笼罩在她周身。 墨发如瀑散落在腰间与胸前,衬得她本就窈窕的身躯越发引人想入非非。 狱卒隔着牢门瞥了一眼,便对上了那双如丝媚眼。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纵使在阴潮肮脏的天牢中,她也依旧美得夺人心魂,狱卒心中暗自感叹。 这位云禾姑娘原是苏家的千金小姐,后苏家被斩满门,她在定北王的保护下逃过一劫,却不愿追随外公前去北疆,而是为了一人托身在秦楼楚馆。 她成为了皇帝养在宫外的情人,帝后大婚当晚,皇帝撇下皇后出宫寻了云禾,彻夜未归。 而她虽美得惊心动魄,处事却心狠手辣,早年间,只因皇帝身边的太监多看了她一眼,便被她挖去双眼废了手脚。 她只是随口一说想将月光穿在身上,皇帝就命令制衣坊不惜一切代价为她做成了画本子里描写的乌月柔纱裙,皇帝对她的宠爱被阖宫上下看在眼底。 思及此,狱卒望着那张容颜失了神,莫说皇帝,只怕天下的男人都愿意倾倒在她石榴裙下。 “大人,你可是在看我?” 声如清泉叮泠悦耳,她缓慢直起身,肩头的轻纱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莹润白皙的肌肤。 “不……不曾……姑娘误会了。” 狱卒结结巴巴,赶忙低头,想到先前竟差点对她有了非分之想,便惊出一身冷汗,他可不愿被废了手脚。 眼见狱卒颤抖着手的滑稽模样,云禾似葱根白嫩的手指伸出铁栏,在狱卒粗砺的手背上轻划而过,惹得他心跳如擂鼓。 “真的么?可你的双眼恨不得黏在我身上了。”她顿了顿,接着道:“长夜漫漫多无趣,大人不如进来与我共度今宵。” 一番虎狼之词令狱卒未来得及下咽的茶险些喷出,也不知是被呛得还是害羞,只见一抹诡异的红色自他的脖颈蔓延至全脸。 “小……小的不敢,姑娘莫打趣小的了,还是早些歇息吧。”纵使心中有团难耐的欲火,但色字头上一把刀,要一刻春宵还是小命,他还是分得清的。 云禾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如此说来,是大人看不上我喽?” 狱卒嗫嚅着唇,好半晌也不曾说出一个字。 “既是主动相邀,你便该接下这盛情,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美人一番心意?” 一道好听磁性的声音传来,楚淮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进,玄色的龙袍上以金丝银线绣成了沧海龙腾的图案,摇曳的烛火为他俊美的面庞增添了一丝神秘。 只见他漆黑如曜石的眸子闪动着光泽,薄唇带笑,虽一副淡然若水的模样,可依旧让人无法忽视那与生俱来的霸气。 云禾盘腿坐在席间,拢了滑落的轻纱,玩味地瞧着来人。 眼见来人,狱卒行了礼便慌忙退下。 楚淮负手立于牢门前,居高临下盯着云禾:“你好歹是朕的人,却光明正大给朕戴绿帽,不怕朕杀了你?” 云禾眼波流转,一副千娇百媚:“我只是你的情人,算不得给你戴绿帽,单说杀了我,我赌你舍不得。” 他推开牢门蹲在云禾面前,单手勾起云禾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楚淮唇边旋开一抹笑:“你想要名分?” 女子默不作声,只是笑意吟吟瞧着他,手指抚上楚淮的眉宇,顺着高挺鼻梁往下,停在鲜红的唇上来回辗转。 随后柔弱无骨的手滑入了楚淮的衣襟里,他喟叹一声,指尖挑开束在玲珑纤腰上的衣带,双唇贴在女子耳畔,俯身而下。月华如练,为抵死纠缠的二人镀上了一层银纱,散落一地的衣物无声诉说着满室旖旎。 【二】 翌日一早,皇帝怀抱云禾离开天牢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皇宫,并封云妃,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若干、珠钗点翠无数,赏居最奢华的凤吟宫。 “早上路过凤吟宫就只见内务府总管招呼着往里抬了几十只大箱子,那阵仗真真气派啊。” “她只是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有何资格居住凤吟宫,依臣妾看,那凤吟宫与皇上的龙啸宫一般威严辉煌,当是皇后娘娘的住处才是。” 听着众妃嫔的闲话,饶是一向端庄仁厚的皇后也忍不住变了脸色,哪怕最受宠的蓉贵妃也是从贵人一级一级往上爬,诞下皇子才封了妃,其父兄得了功劳才封了贵妃,像今日这般连升几阶的,还是史无前例。 再想到新婚当夜,皇帝撇下她去寻那云禾,她便恨得牙痒痒。也正因如此,所以才寻了“其乃罪人之后”的由头,将云禾关押在了天牢。 可如今皇帝却亲自将人接了出来,还封了品阶,这无异于是在打皇后的脸,更是让皇后沦为后宫的笑柄。 廊腰缦回,云禾透过窗棂瞧见正往屋里走的男人,那般俊朗,那般不可一世,只是…… “前些日子待在天牢,委屈你了。”楚淮张开双臂将云禾禁锢在怀中。 云禾顺势靠在楚淮的胸前,笑颜如花:“此番多亏了蓉贵妃,若非她,只怕哪天我死在里头你都不知。” 当年蓉贵妃家族势力不算显赫,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官员,为了提防皇后及其他妃嫔,在发现怀孕时就称病居于深宫,她不敢放出消息,亦不敢告知远在南疆征战的楚淮,甚至都不曾让太医前来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