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雪在拣棠的帮助下,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拆下华丽的头冠,只随意地簪了两根簪子,清丽素雅。 “拣棠,你在这守着,世子若是醒了,你再来告诉我。”叶溪雪说着就要走。 “夫人!您要去哪?”拣棠拉住她。 拣棠吃惊不已,这新婚之夜的,叶溪雪不待在房里,却要撇下睡死在床上的宋明风,独自一人走出去。 叶溪雪一笑:“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世子若是问起我来,就说我去给他熬醒酒汤了。” 说着,叶溪雪转过身去,笑容也旋即消失。 一推开绣风院的西门,就见几个丫鬟守在门外。她们看着叶溪雪,愣了好一会儿。 叶溪雪从入府到进洞房前,都盖着盖头,底下的小丫鬟们自然不认得她。 再加上叶溪雪特意梳妆简朴,乍一看,只比高等的丫鬟华丽几分而已。 “夫人歇下了,世子命我去收拾松云院。”叶溪雪端起双手,自若道。 松云院是侯府里一处一直闲置的院落。 丫鬟们见她如此,便以为她是世子夫人的陪嫁,要么就是老夫人房里新拨来的大丫鬟。 她若是刚嫁过来的世子夫人,又如何得知府里有个松云院呢?只能是奉了世子命令的丫鬟。 于是,丫鬟们让出一条路来,叶溪雪轻而易举地当着她们的面踏出了院门。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叶溪雪庆幸夜已深,从绣风院到松云院的路上并没什么人。 深夜的定安侯府,寂静无比。石路两侧,幽暗的树草枯枝和隐隐泛着白光的积雪相映,为叶溪雪指明着清晰的一条路。 到了松云院的门口,叶溪雪停住脚步。她没有贸然开门,而是轻轻俯在门边,细听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叶柔艺的声音果然从里面传出,虽然声音微小,但叶溪雪对它再熟悉不过。 “唉,明风怎么还不来,叶溪雪那个蠢货,他至于要应付这么久吗?”叶柔艺声音气愤。 叶溪雪紧抿双唇,只觉得一股热气在体内流动。 “小姐,您别急。大小姐她带了那个香囊,不会出错的。”是洛珍的声音。 “哼,真是便宜了那个蠢货。” “小姐,世子不也说了吗,会好好补偿您的。” 叶溪雪听着,嘴角愈发颤抖。纤瘦的手指,在粗糙的木制门板上,愈贴愈紧。 她眼底浮起一抹狠厉。原来前世宋明风在自己睡着后,偷偷跑来松云院与叶柔艺相会。一想到自己竟与叶柔艺共侍宋明风六年,叶溪雪腹中就涌起一股恶心。 叶柔艺还在里面抱怨:“伺候明风,她也配?” 叶溪雪黯下眼眸,眼底的寒光如骇人的荆棘。 一旁脚步声渐起,叶溪雪警惕起来,只见黑暗之中,画月的身影出现。 见到叶溪雪,画月瞬间瞪大双眼。她奉宋明风之命守着松云院,她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叶溪雪竟出现在这? “夫……夫人,奴婢……” 画月冒出了冷汗,世子夫人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世子呢,世子哪去了? 叶溪雪看着画月慌乱的样子,面无表情。片刻后,她缓缓道:“世子醉了,我想吩咐你给世子熬醒酒汤,怎的你却不见人影?” 叶溪雪的语气逐渐从平静到严厉,在平静的夜晚里分外响亮。 画月担心叶溪雪的声音被里面的叶柔艺听到,忙压低了声音道:“奴……奴婢是出来,给老夫人煎安神药。” “哦?”叶溪雪质问,“老夫人身边没丫鬟了吗,竟要你来煎药?” 画月哑口无言。 叶溪雪步步逼近,“还是说,老夫人如此看重宋叶两家的婚事,连你这个最贴身最信赖的丫鬟,都舍得拨给我?” 画月愈发慌张,只得跪下:“夫人,奴婢既然被老夫人拨来伺候您,自然会尽心尽力。奴婢今夜纯属无心之失,还请夫人饶过奴婢!” 画月索性也就大声起来,希望叶柔艺在里面听到,能知道叶溪雪来了。 叶溪雪依旧平静,“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就问了你一句,你竟吓成这样。” 叶溪雪扶起画月:“你快去给世子煮醒酒汤去,煮好了放在寝房门口就好。” “是,夫人。”画月急急忙忙地走了。 叶溪雪看向松云院那扇紧闭的门,里面已经没了叶柔艺抱怨的声音。寒风从院里低呜而出,沉重地落在叶溪雪的耳畔。 她不禁冷笑。 她会让叶柔艺和宋明风知道,她不是蠢,而是前世的真诚付错了人。 回到绣风院的寝房里,叶溪雪凝视着睡在床上的宋明风。 叶溪雪让拣棠下去歇着,然后关上了门。 她再次拖动宋明风,把他从床上拖到地上,摆得四仰八叉。 上官若给的安眠草药的确管用,宋明风晕着,任由她摆弄,哼也不哼一声。 叶溪雪取下发簪,解下外袍,最后扫一眼地上的宋明风,自顾自上了床。 半睡半醒间,叶溪雪听到两下轻轻的叩门声,而后有东西放下的声音,便知道是画月把醒酒汤送来了。 叶溪雪把醒酒汤端进来,倒进了窗下的那盆花里。 再出来时,叶溪雪把汤碗放回食篮里,画月提起食篮就要走。 叶溪雪拉住她,低声道:“画月,方才是我对你太严厉了,你是个细心的丫鬟。今夜本该是拣棠守夜,只是她今天一路跟着我从叶府到侯府,她又体弱,今日累着了。你可否辛苦辛苦,在这守一夜?” 见画月犹豫为难,叶溪雪便确信,宋明风定是吩咐了画月看顾叶柔艺。 若是没有人安排带领,叶柔艺便无法独自光明正大地走出松云院,离开侯府。 画月低头道:“那,奴婢先去把这碗洗了,再来守夜。” 叶溪雪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笑道:“洗碗的事交给拣棠便好,正好让拣棠熟悉熟悉侯府。” 说罢,叶溪雪不等画月回答,径自唤来拣棠,让她把碗带去洗了,让画月留下守夜。 画月心中惊慌,却见叶溪雪虽然青丝披散,一身素色中衣衬得她的面庞娇柔似水,眼底却是冰冷一片,目色如同一把利刃,要洞穿她的心底,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诚。 那模样,笑比不笑更令人骇寒。叶溪雪嘴角温柔轻勾,眼中却是一股和寒风一样凄厉的狠劲。 画月的喉咙咽了咽,怔怔地答应。 “拣棠,”在拣棠临走前,叶溪雪特意吩咐,“明早可要早些起来。” 拣棠点头:“是,夫人。” 叶溪雪把屋内的屏风打开,挡住地上的宋明风。她让画月进屋,在屏风外守夜。 叶溪雪几乎一夜没睡。 一来思绪繁多,故彻夜难眠;二来,她怕自己第二日起晚了,筹划落空。 次日寅时刚刚过半,叶溪雪隔着屏风,便听到画月挪动的声音。 “画月你要去哪?” 叶溪雪的声音把画月吓了一跳。 她这么早起是为了赶在叶溪雪醒来前,给叶柔艺安排车马出府。可是现在叶溪雪醒了,画月心里只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