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采买完年货,回来的第二天,果然将一包东西交给拣棠。 拣棠把那个纸包交给叶溪雪时,动了动嘴,好奇地想问叶溪雪这是什么,又怕惹她不悦,因而忍住没问。 叶溪雪打开纸包查看,却见里面装着好几个小包,草药味扑面而来。打开那些小包,里面果然装着草药研磨而成的药粉。 纸包里还有一张字条。 “一次一小包。叶姑娘的心意,上官若谢过,还望叶姑娘顾好自身。” 言下之意,上官若并不十分信任叶溪雪,毕竟现在她还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成了亲,叶溪雪也只是世子夫人,官场之事终究不是她的力所能及之处。 叶溪雪眸色沉沉,小心地把纸包裹好,放进装着衣裳的黄花梨箱子里,压在衣裳中间。这箱衣物,在她的嫁妆之列。 —— 成亲前夜,拣棠最后查看了一遍叶溪雪的随身箱笼,确认无误后,才为叶溪雪卸去钗环,宽衣解带。 叶溪雪轻轻捻着卸下来的银芙蓉珍珠耳坠,银白色的光泽映着镜中她姣好的面庞。 红妆之下的脸是那样美好无害,唯有眼中一点坚毅,能让人感觉到她与从前不同。 叩门声响起,叶柔艺走了进来。 叶溪雪只掠过镜中叶柔艺的脸,淡淡启唇:“你来干什么?” “姐姐明日就要走了,我来看看姐姐。”叶柔艺意味深长地笑着。 叶柔艺一招手,洛珍捧着一个盒子上前,叶柔艺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 “这是我亲自给姐姐缝制的香囊,里面的香料最能安眠养神。姐姐去了侯府,可不要因为换了地方就不得安歇才是。” 拣棠接过那个香囊,一逼近,叶溪雪就微微屏住呼吸。 伴随着气味的涌来,一些细碎的记忆在叶溪雪的脑中苏醒。 她知道叶柔艺肯定没这么好心,只是上一世她以为叶柔艺只是想装模作样与她和好,并未去怀疑那个香囊有没有问题。 “那便谢了。”叶溪雪慢慢抚着披散的长发。 不管叶柔艺想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让叶柔艺得逞。 “母亲说了,姐姐一定要贴身带着呀。这香囊养人,母亲可记挂着姐姐。”叶柔艺说着,得意地退了出去。 叶溪雪盯着那个放在妆台上的香囊,微微皱眉。 她仔细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希望能发觉出那个香囊到底有什么不对。 上一世她嫁与宋明风当夜,饮完交杯酒后不久,她便困倦无比,与宋明风圆房到一半时就强撑不过睡去。 次日,要不是有拣棠把沉睡的她摇醒,恐怕她在定安侯府的第一日便会落下话柄。 宋明风告诉叶溪雪,那是因为她以前从未饮过酒的缘故,才会睡得那样沉。 叶溪雪的眉头愈锁愈紧,这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命拣棠在桌上铺上一块手帕,拿起香囊,打开,将那里面的香料草药,悉数倒到手帕上,包好。 叶溪雪把平日常戴的香囊里的香料,装进叶柔艺给的香囊里。 既然叶柔艺也说了此事彭诗欢知道,想来彭诗欢明日也会察看她是否有把香囊带上,叶溪雪不得不暂且如此。 叶溪雪把那些倒出来的香料草药,仔细收好。等进了定安侯府,她再寻个机会,请上官若看个明白。 倘若她昏睡真是因为那个香囊,那叶柔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让她在侯府昏睡,于叶柔艺到底有什么好处?叶溪雪困惑不解。 不过,想到上官若给的药粉,叶溪雪嘴角不禁上扬。 宋明风这次,只怕没那个能力跟她圆房。 —— 成亲当日,定安侯府盛况无比。 高堂之下,宋明风一袭红袍,领着叶溪雪,跪拜定安侯和老夫人。 定安侯宋钧,年近六十,只有宋明风这一个儿子。四十多岁才得子的宋钧,自然对宋明风无比器重呵护,老夫人李氏更是如此。 跪拜完,叶溪雪在丫鬟的搀扶下进房。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叶溪雪看着脚下的地面一点一点往后移,直到迈过最后一道门槛,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这个曾经葬送了她的地方。 宋明风在外面,哪怕被重重帷幔和轻纱珠帘所隔,亦能透进几缕谈笑声和祝贺声。 坐在床边,叶溪雪感受着周围的烛火光芒,心绪沉沉。 眼前的朱红色包裹了视线,耳边隐约传来炭火的噼啪声,微弱轻跳,正如她的心境。 她暗自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房里除了陪嫁来的拣棠,还有侯府里分给叶溪雪当贴身大丫鬟的画月。宋明风走进来,画月和拣棠给叶溪雪和宋明风倒完酒,宋明风一招手,二人便退了出去。 瞥见叶溪雪腰间露出一角的香囊,宋明风扯了扯嘴角。 叶柔艺已经做到这么周全了,他可要加快速度,别让她等久了。 宋明风揭开叶溪雪的盖头,叶溪雪抬了下眸,又低下去。 叶溪雪的确美,眼眸含水动人。特别是眼眸转动的时候,纤细的眉梢和柔和的眼尾相得益彰,如同停于桃花之上的一只蝶,有着最轻动的灵气。 宋明风短暂一怔,而后回过神来,举起叶溪雪面前的酒杯,递给她。 叶溪雪浅浅一笑,梨涡轻转:“应该让妾身敬您才是。” 说着,叶溪雪微笑着,把自己的酒放下,双手端起宋明风面前的酒,递到他面前。 递酒的同时,叶溪雪右手手心微微一动,手心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抖入酒中。 宋明风光顾着看叶溪雪的脸,对此毫无察觉。 二人饮合卺酒。 一杯饮尽,宋明风皱起眉头。 这酒居然这么难喝,一股子酸味,还略有点苦。 宋明风扯了扯嘴角,算了,眼下先不计较这个。宋明风注视着叶溪雪,试探着问道:“累了这许久,你可困倦了?” 叶溪雪听出宋明风的言下之意,仍旧浅笑着,抬手轻扶着额头,道:“倒是有些困了。” 宋明风点点头,看来确实起作用了。 “那我们……” 啪!宋明风话还没说完,自己先趴了下去。 他努力撑着眼皮,却敌不过强烈的眩晕,加上肌骨软弱无力,只得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明风的目光中,只剩下面前一抹红衣的身影,随着烛火的跳跃,越发模糊了轮廓。 叶溪雪的心跳快了起来。她站起身,听了听门外的声音,确定没有下人的脚步声,便知他们没有听到声响,默默舒了口气。 叶溪雪屏着一口气,拽住宋明风的手臂,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上床。 宋明风重得很,累得她连连喘气。 叶溪雪把宋明风的酒杯用茶水冲洗了,以防被人发现异常。做完这些,她开始好奇,叶柔艺和宋明风究竟在计划什么。 叶溪雪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找寻着拣棠的身影。 拣棠忙了一整天,此时正累得独自倚靠在墙根底下。见叶溪雪探出头来,拣棠身子一探:“小姐?” 叶溪雪招手让她过来:“拣棠,你设法在这院中留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人在。” “小姐……哦不,夫人,”拣棠还没改过口来,“这是您住的绣风院,怎么会有别人呀?” 叶溪雪其实心下也不确定。假设叶柔艺真的潜在府里,应该也不会傻到藏在她住的绣风院里。 那能在哪呢? 叶溪雪扫视着周围,发现画月并不在院中。 “画月去哪了?”叶溪雪问。 拣棠道:“画月姐姐说是去给老夫人煎药了,她从前是伺候老夫人的。” 叶溪雪收紧了扶在门帘上的手。上一世在侯府过了六年,她知道李氏这个点早就睡下了。“画月往哪走的?” 拣棠往院西门一指:“那个门。” 叶溪雪心下一动,心里泛起强烈的预感。“快,给我更衣,换身平常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