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棠仔细地给叶溪雪上完药,为她穿好衣裳,“小姐如今这样,半月后成亲时,只怕这伤还不能好全呢。” “你说什么?成亲?”叶溪雪又是一惊。 “对啊,小姐你忘啦?”拣棠愈加觉得叶溪雪奇怪,“半个月后,就是小姐和宋世子的婚期了呀。” 是了,叶溪雪上一世成亲当夜,怕宋明风介怀她身上的伤痕,还提前向宋明风禀明。宋明风却道无碍,仍旧与她洞房。 她当时只以为宋明风是真心敬重她,现在想来,若是不如此,宋明风如何能让她尽快怀上孩子,好为叶柔艺铺路呢? 想到这,叶溪雪脑海中涌出一连串前世的记忆。气恼之余,她暗暗开始筹划。 婚期将近,叶林山和彭诗欢本就限制了她的出行,经此一事后,他们只会更加看紧她。 叶溪雪若是想摆脱他们,目前只能先顺从一切,嫁入定安侯府。宋明风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顾忌着要为叶柔艺铺路,宋明风明面上不会对她怎样。 叶溪雪想着,不管如何,先出了叶府再说。哪怕进了侯府再和离,也好过永远待在叶府里任人欺凌。 只是,此番她进入定安侯府,不会再如前世那样,傻乎乎地帮宋明风生儿育女,操持一切。 “姐姐,你没事吧?”叶柔艺不知何时,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可涂了膏药?” 叶溪雪抬眸,看着她。 叶柔艺比她小两岁,此时脸上还留着几分稚嫩的模样。只是那张稚嫩的脸一笑,双眼便像深黑的漩涡,任由嘴角的弧度再弯,也展不出丝毫的柔软温和。 只有一股深不见底的恶寒。 叶溪雪收回目光,脑中浮现出叶柔艺几年后的模样,那时已经稚嫩尽褪,只剩了阴冷。 “拣棠已为我上了药,你又何必挂心?”叶溪雪淡淡盯着窗外。 叶柔艺见她不看自己,嘴角的笑意殆尽:“姐姐,母亲的话,你可要记住啊。我受寒不算什么的,只是姐姐这般受罚,我看着也心疼。” “你受寒当然不算什么,”叶溪雪瞥她一眼,“能得刘公子青睐,这点寒冷算什么呢?” 对街的刘府也是为官之家,刘老爷的小儿子才貌双全。今年踏青时叶柔艺与刘公子结识,自那时起二人便暗自以书信来往,几日前刘公子还将自己心爱的一本诗集借给叶柔艺看。 叶柔艺读的诗不少,却装作不认得诗书,要让刘公子教她。 可笑的是,在这之前,叶柔艺早已和宋明风结识。按照上一世叶溪雪死前的景象,叶柔艺此时应该早已和宋明风暗定婚约。 对于她的做法,叶溪雪前世看不懂,如今懂了,不禁心下冷笑。 叶柔艺被叶溪雪的话哽住,愠怒地盯着她。 “妹妹还有事么?我要歇息了,你出去吧。”叶溪雪背过身去躺下。 叶柔艺被她冷落,一肚子火却不好发作。想到叶溪雪马上要出嫁,叶柔艺才勉强平复心情。 走出叶溪雪的卧房,叶柔艺身边的婢女洛珍道:“二小姐,那大小姐嫁入定安侯府后,不会把您和刘公子的事告诉宋世子吧?” 叶柔艺懒懒地甩着袖子,不以为意:“她那个软蛋,如何敢说?再说了,她只知道我认识宋世子,又不知我与宋世子的关系,怕什么?” “是。奴婢只是担心小姐。” 看到叶溪雪受罚,叶柔艺自然心生快意。只是一想到彭诗欢如今不让自己出门,叶柔艺还是失落不已。 待叶柔艺走后,叶溪雪重新坐起来。 拣棠给叶溪雪揉着腿:“二小姐实在骄横,小姐您这般受苦,奴婢真是替您委屈。不过好在您和世子马上要成亲了,听闻世子待人宽和,想来到了定安侯府,小姐就不用受人欺凌了。” 叶溪雪听着,沉默不语。 前世,她就是被宋明风宽和的表象所骗,才在诞下宋正后,每一次被他冷落时,都在反思自己的不足,还企盼着自己能做得更好,以让宋明风对她多敬几分。 但无论她怎么做,宋明风在有了宋正后,再也没理会过叶溪雪。 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中,叶溪雪度过了与宋明风的六载夫妻岁月。 叶溪雪捏紧衾被,突然心生一计。 “拣棠,青桃可有说,夫人吩咐什么时候采买年货?” 青桃是叶府干杂活的一个婢女,和拣棠要好。 “我昨儿问过青桃了,她说夫人吩咐后日开始采买。青桃还说了,她要到南街采买桃符呢。” 叶溪雪点点头,看来她没记错。“拣棠,你去取我那支白玉明珠的簪子来,明日替我交给青桃,就说是我送她的。” 拣棠不解:“小姐,您要做什么?” 叶溪雪抬手,示意拣棠不必继续给她揉腿。叶溪雪下了床,在书案边坐下。 她命拣棠磨墨,摊开信笺,写了封信,待晾干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函中。叶溪雪把信函连同一荷包银子,一并交给了拣棠。 “你让青桃到了南街之后,把这封信和这包银子交给上官大夫,再把上官大夫给的东西带回来。”叶溪雪郑重吩咐。 拣棠迷茫地抱着那些东西,她不识字,方才看着叶溪雪写字,她也不认得上面是什么。“小姐要找上官大夫,可是身上不舒服?” 上官大夫就是上官若,是一位女郎中,原在太医署修习并拜柳太医为师,现如今在南街为人诊治疾病。 叶溪雪摇头,眼底一片沉郁:“我需要一样东西,只有上官大夫能给。” 上官若的为人,叶溪雪也算有所知晓。 她曾从柳太医口中得知,上官若医术精湛,曾专为皇上所用。 前皇后多疑,看上官若年岁不过二十六七,又面容姣好,便对皇帝劝言,把上官若裁撤出了太医署。 上官若本一心只想在太医署大展宏图,别无他想。莫名遭此一事,无奈之下,她只能在南街开了家医馆,继续行医。 虽然后来前皇后离世,但上官若却再也没有回到太医署。 叶溪雪摩挲着腕上的手镯,心中细细思索着。 上官若的抱负肯定未曾消散,她能在太医署有过那般地位,实力何止是出色可以形容的。倘若…… 倘若自己可以助她一力呢,上官若又可否愿意帮她一把? 叶溪雪此番重生,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她不仅要摆脱宋明风和叶柔艺的操控,护住自己和拣棠,还要为外祖父杜严洗脱冤屈,方能对得起杜严和杜澜的在天之灵。 而要做到这些,必少不了两个东西,助力和权力。 权力……叶溪雪反复品味着这陌生的词,一个她前世不曾沾染的东西,却是她今生需要倾尽全力去抓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