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秋霁一松手,便把那黑影放了出去。 这次玉颓山一事,秋霁心中暗暗的有一个想法,不喜欢天君,总想与他作对。 既然天君想抓到这人,那秋霁巴不得这人早日康复,好逃命。 那边的封玄冥早就摘下那盏油灯,指尖有灵力流转,尽数流进了那盏小油灯里:“世人总是不喜执念太深之人,但这世上,没有执念的寥寥无几。” 说罢,招招手,示意秋霁过去。 这是封玄冥走出落云海之后第一次听人的执念,解人的冤仇。 秋霁靠过去,充满好奇的看着那盏小油灯。 只见那盏小油灯上的花纹逐渐加深,变成了刺眼的金色。 随后,那盏灯仿佛亮了一瞬间,周遭的场景却忽然的逆转。 等秋霁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光秃秃的深山里。 那山里的树木落光了叶子,显得衰颓不已。他找了好久却没有找到封玄冥,仙主大人去哪里了啊? “仙主大人?” 秋霁喊了一声,这时吹来一阵寒风,把秋霁的声音吹散在了风里。 忽然,秋霁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响,那是踏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下一刻,一颗花白的头颅露了出来。 那是一位老妪,穿着缝补几遍的破旧麻衫,满脸皱纹,花白的头发用一支树枝簪起来,她背着一大捆柴,手上拄着树枝,还是走的异常的艰难。 秋霁微怔,直到那人从自己身边穿过,居然直接从他身上穿过,她看不见自己,也碰不到自己。秋霁想,后退半步,忽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他猛地回头,抬头看见凤凰仙主。 又惊又喜,秋霁开心道:“仙主大人!” 封玄冥点点头,似乎很浅的笑了一下,然后望着这片树林,对秋霁说:“跟着她走吧。” 然后示意秋霁看那位老妪。 “好。”秋霁乖巧的点头,站在封玄冥身后,跟着封玄冥走了。 满目萧然的一片树林,忽地树林中央传来一声婴儿啼叫。 那老妪似乎是愣了一瞬,随后走到路边,扒开那丛枯草,却见那寒冬腊月的草丛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婴儿,那婴儿还在襁褓之中,被人遗弃在此,那老妪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六旬老妪至今未有儿女在膝下。 犹豫再三之后,那老妪弯腰抱起那婴儿。 用粗糙的袖子擦干净那孩子脏了的脸,咧着牙齿笑了笑,直逗得怀里的这孩子也咯咯直笑,伸着小手就要去摸摸老妪的脸。 秋霁看见那老妪抱着婴儿,在寒风里,踩在光秃秃的林地上,一步一蹒跚的艰难的走着。 仿佛看到了几个字:相依为命。 回到那处破败的院落。 那老妪将幼儿放在自己的床上,找出全家唯一的一张暖和的被子,细心的铺在下面。 从此以后,这院落里多了几丝人气,那婴儿牙牙学语,到后来蹒跚学步直到后来,那孩子到了七岁,他懂事的早,总是抢着帮老妪做事。 但是那孩子没有名字,老妪不识字,没法给那孩子取名,直到后来,那孩子遇到了一位贵人,贵人为他赐名,为“刘月”。 有了名字的孩子叫刘月,此时他七岁。 但是老妪却发现,刘月骨子里有残忍和坏,河里钓上来的鱼会被他一脚踩死,谁家的小猫小狗,会被他暴打一顿,甚至这孩子,喜欢看杀人 老妪给刘月说这样不对。 刘月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枇杷树苗,成天盼着那树苗长大。 刘月告诉老妪,他要在枇杷树上挂一盏小油灯,老妪问他为什么,刘月却没有说。 一年后,那树苗长大了一点,院门被狠狠的砸响,有一个泼辣的声音响起来:“开门。” 那声音气势汹汹,仿佛要将门板震碎。 老妪急急忙忙的把自家孩子藏在了衣柜里,这才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劈头盖脸的开始骂人了:“看看你家孩子干的好事,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说罢,把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推上前来,说:“看到了没,我家小宝哭了一天。”那孩子吸溜了一下鼻涕,哇的一声哭了。 那老妪慌忙的赔礼道歉,那门外的女人看这样,气恼的吼道:“道歉有什么用,赔钱!” 无奈之下,老妪只好东凑凑西找找,总算摸出了几块铜板,递到那女人手上:“就这么点了。” 那女人离开了,似乎小声的说了句:“改天又去找刘月打架,知道吗,他家的钱好赚。” 那声音消失在了转角处,那声音消失良久,老妪关上院门,叹口气回到了屋里。 从衣柜里解救出刘月,没说一句话,而是落下了一滴浑浊的泪。 她在想,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就教不好,但是她从未后悔救下这么一个孩子。 秋霁看到这里,忍不住问:“这老妪会不会后悔救下刘月?” 那边封玄冥深深的看了秋就霁一眼,存心要逗他:“落天长老从前说,你幼时也顽皮的可怕。” 秋霁:“” 丢了面子似的,十分不服气的说了句:“我哪有。” 谁知,这一通解释偏偏让那人更开心了,秋霁心里升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随后,那人无言的停止了嘲笑。 松了一口气的秋霁随后朝那破败的屋里看去,只见刘月出来后,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眼眶红红的看着老妪。 秋霁那一瞬间以为刘月改过自新了,谁知旁边那人冷不丁的来了句:“听没听说过,这世间有一种人,叫天生恶种。” 天生恶种,是天生的坏人胚子。 一般是被贬谪下凡的,犯了滔天大罪的神仙才会变成天生恶种,他们无恶不作,受人唾弃,被人嫌恶,毫无立足之地,偏偏这种骨子里的恶毒是没法改变,就像是一碗毒血,渗入骨骼里。 偏偏这个天生恶种落到了刘月头上,这个刘月偏偏又被一位至善的老妪捡到。 这好比水与火,难以相容。 忽然间,眼前的画面忽然间一转,天翻地覆之间,秋霁不知不觉拽了一下身边人的袖子,直到那人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秋霁如梦初醒的问:“我们又去哪里了?” 眼前的那棵枇杷树逐渐清晰,他们居然又出来了。 那处破败的院落里,那棵枇杷树郁郁葱葱。 忽然之间,那盏油灯里缓缓飘出来一抹虚影,呜呜呜的哭声传来,都说这院子闹鬼,原来果真是闹鬼。 那缕幽魂绕着秋霁饶了两圈,最终落在了秋霁的手掌心,在秋霁诧异的目光里,封玄冥说:“你找错人了。” 随后,摊开手掌,示意那鬼魂过去。 谁知,那鬼魂一动不动,秋霁:“仙主大人” 封玄冥一把扯过那鬼魂,准备塞进一个细口的瓷瓶里,在这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动作,问:“刘月关在了什么地方?” 那幽魂闭口不答,显然是不知道的。 见状,封玄冥无言的收好那鬼魂:“你命不该绝,这一世也算是枉死,刘月是天生恶种,本是代罪的仙神,我救不了他,刘月按理不能入轮回,我只能送他入轮回阵,好歹是圆了你一个心愿,安心入轮回吧。” 那小瓶似乎摇晃了两下,鬼魂似乎是听懂了封玄冥的话。 在瓷瓶里没有声音,那边秋霁忽地望见一只从围栏外飞来的小鸟,那鸟儿慢慢的栖息在枇杷树的枝头,下一秒却落在了一个圈套里面。 一根粗绳捆在那鸟儿的腿上,任那鸟儿如何扑腾就是跑不掉。 秋霁忽地跳到了那树梢间,细心的解开圈套。 直到那被困住的小鸟自己飞走了,秋霁松了一口气一办,像从前一样,从那棵有些高的枇杷树上跳了下来。 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封玄冥,仿佛在问,接下来去哪?封玄冥心口一震,这双眼睛他与这小妖恐怕从前便认识。 但是记忆里的确是没有这个人了。 秋霁见封玄冥不说话,抢先说道:“我们现在去找刘月?” 封玄冥点头,两人一同走出这院子。 秋霁忽而停下脚步,抬头问:“仙主大人,哪一座山上有野果?” 闻言,封玄冥不知道了 他本就不常在玉颓山上居住,但是听说过,玉颓山一年四季的野果都存在,落天长老为了满足玉颓山上孩子的心理,于是略施法力,造成了秋霁认为一年四季都有野果的错觉。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封玄冥沉默了。 看着秋霁那双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睛挺大,水灵灵的,但是那无辜的眼神里分明又说着一句话“快带我去找。” 一瞬间,封玄冥觉得自己拒绝了才是有罪了。 回想,自己为何要带着这个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妖呢?他想了想,也许是那次,废墟里的秋霁看上去太过于可怜了,也许是,落天长老曾经告诉他,他在几百年前,捡回了这只小妖,把秋霁亲手送到了玉颓山上。 他很好奇,当初为何会捡下这只小妖?为何,一见他,便觉得熟悉。 见封玄冥久久的没有说话,秋霁以为封玄冥是不愿意了,于是马上回道:“仙主大人,您别误会,我不想” 话音未落,只听见那人说:“郢川有一座半壶山,我带你去看看?” 这下封玄冥清清楚楚的看见秋霁的眼睛亮了一瞬间,这一瞬间的兴奋当然被封玄冥捕捉到了。 在暖意流到心口的时候,封玄冥同时悲壮的想,为何自己与秋霁这小妖相处的每一天,都如同带孩子 那半壶山在郢川边上,极其的偏僻,只是方才初春,四周的枝桠发芽,换了一批叶后,一座山变得干净又纯澈。 有一棵巨大的古树,看上去已经有几百年,树干要十人合抱。 山间鸟鸣阵阵,花花草草似乎窃窃私语。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那古木的树干传来一声响,随即几片叶子落在了地面上,秋霁站在树干上,伸长了手去够那古木上结着的果子。 其实春天里没有果子。 但是有封玄冥在,没有也得有。 封玄冥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的法力有一天会拿来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