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低低的，阴天。

      冷冷的空气里已经有着湿润的感觉了，阴云遮挡了天空，暗沉沉的，吞噬了所有的光，阴郁的氛围萦绕。

      不时，雨落了下来，男孩不喜欢雨天，忧郁感让他像沉溺着，无法脱身，他独自走在马路上，路边的灯已经点亮，朦朦胧胧的昏暗灯光下，几只飞虫环绕。

      刚才，那个短发冷清的女孩告诉他，另一个栀子花一样，皮肤白白的，白得像桃花瓣一样，但是又有着淡淡的红色面颊，微卷的长发搭在肩前，有着小小的胎毛刘海。

      在学校看到老师时，又迅速扎成高马尾，总是带着微微笑意，像个小坏蛋一样的同桌，询问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我和她，只见过一次，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你。”

      “嗯……我也只是跟你说一声罢了，最近还好吗，我家搬走以后，在学校都没怎么碰见了，伯父他没有……”

      “没什么事，都挺好的，现在一个班还挺有缘的，我以为你会选理科，那是你的强项。”男孩打着马虎眼，并不想与眼前这个女孩继续话题。

      “都马马虎虎，还看得过去。”

      “这年纪第一要只算看得过去的话，我们也就别读了。”卢苍术嗤笑一声，不再看她，侧过身去。

      李画没有回答那个关于学科的问题，只微蹙着眉头，看着这个打马虎眼，突然中断她问候的男孩，眼神有着复杂的情绪。

      她以前和卢苍术还是邻居的时候经常跑到男孩家玩耍，因为短发的缘故，大人们老以为她是男孩子，特别惹人喜欢，等到长大，长开了之后，那清秀的面庞配上短发，又有了不一样的风格。

      她记得以前出去玩时，有位温柔的伯母，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有一次不小心摔倒，摔疼了膝盖和手掌时，伯母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慢慢地吹着伤痛处，如春风一样，拂过时带走了那些疼楚。

      “小画画，不哭，伯母给你吹一下，我们是最坚强的女孩子，对不对呀。”

      “嗯呢，伯母，你身上是什么味啊，好香好香。”

      “小画喜欢吗，那伯母也给你涂一点香香。”

      “好呀好呀，伯母你好厉害啊，我现在不疼啦，你是不是医生，我爸爸说医生就是能让所有疼痛都飞走的人哦，很了不起的”

      “那小画画以后也可以当医生，成为了不起的人呢。”

      “好～”

      …………

      “好了，干嘛皱着眉，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快回去吧，马上雨下大就不好走了。”卢苍术催促着，转身把头探出走廊，不愿再看到她的眼神。

      “嗯，再见……”

      卢苍术在路上走着，突然又想到今天逗弄他的女孩，回想着以前有见过陈珂薇吗，挠了挠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想不出个答案。

      …………

      “还好赶上车了，不然要迟到了啊，这破天气，真希望永远不下雨啊，衣服都湿了。”一个狼狈的身影在车上整理着滴着水珠的头发，这不寻常的天气因为下了雨，又冷了几分。

      等到外面的高楼大厦慢慢远去，男孩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小小的，灯光明亮的书店，书店门口放着雨架，上面有两把漆黑的伞，是店长放上去的。

      “店长，对不起啊，今天雨大，有点堵车。”男孩边说边走进了店内，脱下湿了半边的校服。

      “嗯，快去换衣服吧，这是上个月的钱。”戴着老花镜的古董老板淡淡地说了一句，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

      “谢谢店长。”

      这是男孩来到这家小店的第3个月了，卢苍术在升入高中后，就自己找起了兼职，虽然这份工作并没有多少钱。

      因为未成年，又是学生工，被许多店拒绝在门外，偶然一次出门时看到了这家老店正招聘员工，许是命运的可怜，让这个小破孩和小破店的命运交织。

      这是一家在巷子里的老书店，在店门前昏黄的路灯照亮之下显得有点落寞，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破孩，蜷缩在角落，等待着某个人，也许一年，十年，也许一辈子下去，直到被风吹走了那一缕命运。

      打扫店里的卫生，店外三分地的枯叶与垃圾，等着每一位客人的光临，收拾每一本书，将它们带回属于它们的地方，这是男孩的工作，似乎他把书与他自己连在了一起。

      当他把书重新带回属于它们的地方时，也就不经意地翘起了嘴角，无事，写完一天的作业，摊开小破本，记下今日的常事，到此，今天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谢谢店长”

      “噢，对了，带把伞走，别冒冒失失的，下次不准湿着来店里”

      “不了，店长，我下次不会了，这会儿雨小了，我可以拿书包挡一…”

      “行了行了，别磨叽，赶紧走，关门了。”不等男孩反应，一把墨绿色的伞就放进了瘦小的手心里。看着店长佝偻的背影，不禁心头一暖，他知道这个小老头性格就是古怪，可对自己却是真心的。

      他曾经问过店长，关于他的家庭，这个老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翻起了书，可是卢苍术看到他暗淡下的眼神和抚摸着书页，停顿的手，他知趣地停下了追问的念头，老人许久没有翻动的书，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路灯发出阵阵的光，接触已经有些不良了，好在店离家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回去，墨绿色的伞挡住昏暗的天，也挡住了些许寒冷的风，卢苍术一手撑伞一手揣在荷包里，轻轻地呼出雾气，也想要呼出一点烦恼。

      等到熟悉的家门进入视野时，在学校轻松的神态迅速转为冷漠，视线低了下来，看着门外随意丢弃的垃圾，身上有些隐隐作痛，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今天是发钱的日子吧。”男人拿着啤酒瓶，瘫在沙发上，目光不曾移动，一个简单的句子却让男孩回房的脚步慢慢停下。

      “刚开学，要用的地方有点多……”

      “老子叫你别去读了，滚出去找个破班，要那么多钱，读个屁读。”男人立马起身，像个炸毛的动物，双眼紧盯着眼前有些瘦弱的男孩，手中的酒瓶顺势砸了过去。

      男孩无视着这只疯狂的动物，任由着他发着怒火，即使酒瓶在身旁炸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也没有移动分毫，“我会放在你包里的，会少放一点。”转身进了卧室，不再理会。

      关上了房门，隔开了怒火，但没有隔开这恶意的寒冷分毫，房间里仍是充满寒意，外面的雨沿着房檐滴滴答答，为这一次的泄愤谱写了结尾曲。

      卢苍术坐在桌前，看着雨水在窗面上一滴一滴落下，愣了神，一滴滴雨水从窗面滑落时留下的水迹都为下一滴雨水的到来做了准备，当它们融合时，水珠再也无法在窗面停留，掉落在坚硬，起伏的地面上。

      “2月28日雨

      我讨厌雨，讨厌郁闷的空气，讨厌沉郁的氛围，讨厌下雨时人们的匆忙，天空被占据了，成了伞的天，急急匆匆。

      今天久违地和以前的邻居说了话，上次说话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是上次葬礼上吧，我没有太多印象了，也不太记得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嚎啕大哭，好像从那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了，冰冷，让人难以靠近，不愿交流，呵，这倒是和班主任很像。

      对了，那个女孩，我应该真的不认识她吧，我不太能理解她到底要做什么，似乎总是在和我套近乎，还被她看见了上次买酒，她觉得我是那种坏学生，逃课，喝酒，抽烟，上网吧，嗯，坏学生应该就是这种，她好像，确实不难看，可是她为什么要问关于我的事呢，我不太明白，她今天给我的那张纸是桂花味，很香。

      今天的月更圆了一点，冻住的树枝折断了许多，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比起上课，窗外的树，花，行人与天空更吸引我，旁边的香味倒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