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狼狈地被人推倒在地时,又看见了陆随。 我强装镇定,可到头来发现他早就忘了我。 我为了那一句承诺等了十年,最后却换得一句补偿? “陆随,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控制住自己不要说出来。” 这注定是一段斩不断的缘分,我们的人生彼此交错,不断分开又重逢。 如溺水的人,只能不断紧抓住对方,不断纠缠。 1 早上六点的运城,微弱的光线还不能够穿透厚厚的雾霭,零星灯光在小巷里亮起,赶早工的人们顶着昏沉的脑袋,稀稀拉拉地从巷子深处走出,开始一天繁重的劳作。 匆匆办完母亲的丧事已是深夜,一具疲惫的身躯靠在墙根上,从凌晨两点直到现在,直到逐渐响起吆喝声和脚步声将青年吵醒。 陆随撑开眼皮,青黑的眼眶里,嵌着一双布满血丝和浑浊颜色的眼睛,像一滩被搅烂的泥。 终于还是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啊。 犯过的错,不管再怎么弥补都来不及了,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是吗? “嘟——嘟——”手机来电响起,强烈的震动让陆随片刻清醒,陆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陆哥,昨天说的bug你修复了没啊!!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测试了,明天提交通道就截止了啊啊啊啊——” 入耳就是一顿咆哮,陆随强撑起精神回复: “抱歉,昨晚临时有事,中午12点前我把重新写的代码发你。” “那你记得啊,最后一刻了,不能再出bug了呜呜呜” 刚刚的回答似乎并不能给电话那头的人安全感,陆随只能再三应好,终于结束通话。 陆随撑着地面起身,走到巷口外的小摊前,点了一份白粥小菜,准备吃完就回家继续当码农。 这一片靠近学校,很多走读生的家都在这附近,六点二十分,穿着校服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 “还敢躲?这片里谁不知道你小崽子的家住这?不把钱交出来,爷今天让你学都上不了!” 喝骂声传来,陆随抬头,对上一双无力阴郁的眼。 男孩被堵在对街的巷壁里,校服领子正被面前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跋扈小混混拽着,周围站着的几个,应该是小混混的同伙。 他原本低着头,像个被人随意摆布的木偶,但对上陆随的目光后,沉寂无波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不着痕迹地消失。 小混混放开手,又一脚踹在男孩的肚子上。 “唔——”男孩不敌眼前人的力气,捂着肚子,被狠狠摔在地上。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还有钱,现在拿出来,不然老子再给你来一脚!” 陆随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看到男孩头上不断冒着冷汗,终于犹豫着起身,只不过还没等他放下碗筷,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男孩已经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小沓钱,递到了小混混手里。 “算你识相!” 小混混们大张旗鼓地走了,地上的男孩终于抬头,狼狈地收拾好自己,扶着墙向前走去。 危机暂时解除,陆随也没有再多管的必要,匆匆付了钱回家。 十一点五十分,陆随把修复好的代码和部分修正的游戏测试版本一并发出,长抒一口气。 好不容易得到片刻休息,正打算闭着眼睛假寐一会,电话又响了。 来电的是母亲生前租住的屋子的房东,像催命般,让陆随赶紧再回来一趟,把陆随母亲留下的东西赶紧打包带走,他今晚就要带人来看房。 陆随的母亲是食管癌去世的,母亲一直瞒着他直到晚期,陆随才知道母亲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就连母亲去世的消息他都是从邻居口中得知。 陆随恨,恨那个什么都没有察觉的自己,人死如叶落,风吹无痕。 那个小巷里,一对母子挣扎半生的故事就这样在他人口耳相传中消逝,只留下一根刺,深深扎在陆随心里。 陆随用冷水洗了脸,再次乘车回到那片小巷。 收拾好东西已是下午,陆随在房东逼人的目光中离开,正要走出巷口时,他又看见了那个男孩,这一次,只有男孩自己一个人,但处境比上次糟糕多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砖头,铁棍什么都有。 男孩的校服上沾了一大片血渍,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只手垂落在身侧,细碎的黑发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脸侧,男孩深深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 2 陆随原地皱眉,这小孩,到底被多少人盯着?犹豫一会,终于还是上前。 “小孩,你怎么了?” 男孩闻言睁开沉重的眼皮,待看清来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消失不见。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么大一片血,真的没事?”陆随不信。 “是别人的。” 陆随了然,敢情这小子还是个狠角色,早上怎么不见有这狠气? “还能站起来吗?你家就住这附近吧,要不要扶你一把?” 男孩刚想说不用,陆随的手已经搭过来。 “嘶——”男孩呼出一口冷气,陆随一惊,不知道是扯到了哪里,男孩的表情愈加痛苦。 挽起男孩垂在身边那条手臂的袖口,陆随被男孩的伤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男孩的整条手臂已经发紫,尤其是关节处,血块皮肉已经翻涌,隐约露出森森白骨。 “抱歉,我不知道你伤得这么重,你待这别动。”陆随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又被男孩捂住了手机,面露不解。 “麻烦你帮我叫一辆车就行,我不想让家人知道。” 陆随被气笑,这伤肯定要打石膏,怎么可能瞒得过家里人,叫车和打120有什么区别? 行吧,对上男孩固执的眼神,陆随妥协,叫了辆出租,把男孩抱上了车。 忙活了好一阵,清创、缝针、开药,终于给男孩打上了石膏,男孩全程都没有再露出痛苦的神情,只有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和湿透的后背暴露了伤的严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