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砚从殿里退出来，刚出门口就被司墨拉到一边。

      “你看到那幅画没有？真是蹊跷啊……”司墨一脸八卦表情。

      “看到了，画的挺好。”司砚回答。

      “我是说——丽贵人为什么要请殿下提字。”司墨启发他。

      “自然是为了讨好太皇太后。”司砚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丽贵人天天围着太皇太后转，肯定知道太皇太后偏爱他们三殿下。

      “不是……你看出来那画里的人是谁了吗？”司墨耐心引导。

      “看出来了，”画中人物颇为传神，司砚也一眼认出来了，“不是那位尚书局的姑娘吗？”

      “这不蹊跷吗？”

      “这有什么蹊跷？我觉得殿下挺喜欢那位姑娘的，不然怎么会让她给自己布菜？”司砚虽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他主子的一举一动、心思表情他可随时关注着呢。

      而且第二天尚书局再送关于西山的书册，是个小太监送来的，他家主子看见来人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就觉得殿下似乎有点失望。

      大概殿下还是想看见那位姑娘吧。

      “你不知道她是谁吧？”司墨神神秘秘地说。“我是说，你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

      “……”司砚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位姑娘是尚女局女官，而且有学识有见识，想必应该是谁府上的小姐。”

      “呵，某府的小姐，确实是……”司墨凑近他，抛出他最近打听出来的爆炸新闻：“将军府的小姐，四小姐，沈轻尘！”

      “……”司砚反应过来以后，确实有点被震惊到。“你是说——”

      “是的，就是那位被退亲的将军府四小姐！你说巧不巧？”

      “……殿下……知道吗？”

      “殿下他哪能知道，他又没问过，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女官，和宫婢差不多……

      “再说什么？什么事我不知道？”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吓得两人一回头，看见萧锦城正站在他们身后。

      “殿、殿下……我们……没……”司墨结结巴巴，他们殿下虽然不苛待下人，但是心中不悦时也是很吓人的。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萧锦城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司砚身上。

      “回殿下，我们是说——丽贵人画中人物。”司砚向来不会在他面前扯谎。

      “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萧锦城把目光移开，望向殿前的院落。

      两人跟随他已久，了解他的神情、动作、语调，知道不能搪塞，司墨只好躬身回道：“回殿下，奴才……昨日……无意中……打听了一下，那位尚书局的姑娘……”

      司砚觉得他太啰嗦了，反正殿下迟早知道，从别处知道还不如从他们这里知道，便利索地接过话头：“殿下，丽贵人画中那位尚书局女官，是将军府的四小组，沈轻尘。”

      沈轻尘。三皇子看起来似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垂下目光，望见不远处台阶上有一朵落樱，别人不知那一瞬间他心里确实掀起一阵波澜。

      他知道当年母妃为他订亲之事，只是那时年纪还小，而且他与母亲感情深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后来发生变故，他离开了皇宫。在他回宫之前，收到太皇太后的书信，说这门亲事不太合适，这些年他也无心考虑这些事，退婚这件事他当时根本没有多想，也不在乎，他也不记得当年将军府的小姑娘什么模样，太皇太后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他原以为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在回宫的路上，以及回宫以后，他也从未想起过这么个人。

      原来，他竟在回宫第一日就见到了她。

      甚至，她的画像此时就挂在他的殿内。

      司墨和司砚互视一眼。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院子没有打扫干净，每人罚俸半月。”萧锦城转身进殿去了。

      “啊？”两人互相看看，又转头看院子。

      “这不挺干净吗……”

      “那儿好像有几片叶子……”

      “不会吧，这就罚俸半月……”

      “我觉得这不是打扫院子的问题……”

      “肯定是那位沈姑娘的问题……”

      刚去为太妃送了佛经回来，走到半路的沈轻尘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念叨她？

      “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远处路过的沈惊雷正好看见，对其他几名侍卫说了一声，便向她走过去。

      “生病了吗？”沈惊雷走到她面前，看看她，觉得她面色红润，气色还不错的样子。

      “没有。”沈轻尘看到他也很高兴，虽然同在宫中当差，但也并不容易遇见。“沈大人，你穿着官服还挺帅的。”她笑着眨眨眼，比他在家里不讲究的样子更显精神。

      “我本来就很帅。”沈惊雷回答的理所当然。“在尚书局做事还好？”

      “挺好的，不用担心。”

      “若有事，就告诉我。”

      “知道了……啊，对了，”沈轻尘忽然想起一事，正好问一下，“我以前认识锦衣卫的顾大人吗？我一时间没想起来。”

      “顾寒沙？”沈惊雷一挑眉，“——这么说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他们是谁？什么是真的？”

      “说你被关到锦衣卫大牢去了。”沈惊雷一副没在第一时间吃瓜的遗憾表情。

      “……你这什么表情？”这是亲哥？“你不应该担心一下吗？”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顾寒沙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为什么？我到底怎么认识他的？”沈轻尘一脸茫然，然而又十分好奇。

      “也不知你脑子是不是真摔坏了……”沈惊雷半信半疑地看看她，失忆严重，但又好像变得更聪明，“进京那年，母亲发现他倒在路边，皮包骨头，浑身滚烫，看上去都快死了。母亲就命车夫将他扶到车上，给他服了药，吃了点心和肉干，然后让他坐在我们车上，一路到了京城。”

      “就这？”

      “当然不只了，母亲问他身世，他说家中已无他人，他自己来京城找事做。恢复体力需要时日，所以母亲就让他在将军府住了些时候。我还记得，无论是刚到京城还是后来的日子，母亲教导沈丝雨时一直很温柔耐心，唯独有一次说过重话，就是因为他。

      那日沈丝雨在院子里遇到他，就骂他是小乞丐，赖在将军府骗吃骗喝……反正还有一些难听的话，正巧被母亲听到了，母亲非常生气就斥责了沈丝雨，还让她当面给顾寒沙道歉。她不肯，要死要活的，哭着自己没了亲娘什么的，然后跑回自己房间了。母亲没办法，只好让姨娘去看着她，然后代她跟顾寒沙道歉……“

      “竟然有这样的事，我没什么印象……“沈轻尘想了想，“那我……对他还好吧……？”这有因有果，万一自己当年得罪过他，那如今……也得绕道三里了。

      “你嘛……还算好吧，”沈惊雷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肯定，“因为你从小身体就很虚弱，所以母亲总是给你做各种药膳，还用她能找到的各种食材给你炖补品，让你滋补身体，但是这些东西吃多了，你就不爱吃了，顾寒沙在府中那些日子，只要母亲没在跟前，你就让他把那些药膳、补品全给吃了，假装你自己已经吃掉了——”

      “哦……”我不会是逼着他吃的吧……“那我觉得，应该算是挺好吧……你看他现在人高马大的，而且听说武功很厉害……说不定也有那些药膳、补品的功劳呢？”沈轻尘自我安慰道。

      “他原本就功夫不错，母亲见他有点功夫底子便问他，无处可去的话，如果愿意可留在将军府做事，或者也可去投军。他什么也没说，只给母亲行了礼，转身就走了。母亲说他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看他的眼神就不是那种一辈子当家丁、小厮的人。“

      “原来如此，“沈轻尘点点头，“母亲眼光好，人家果然有所作为，短短几年，比你这将军府公子哥级别还高呢。”

      “少来，我是懒得往上爬而已。”

      “是是是，沈大人自愿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