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紧,睡意全无,低头扫视一圈,看到了正在屋檐下徘徊的老羊。 此时的老羊两条腿站着,像是个高大魁梧的驼背壮汉一样,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煞之气,黑雾般若隐若现。 最显眼的还是那对犄角,一米多长高高竖起,如同两柄造型古怪的利剑。 我屏声静气,继续藏身在树上,没有任何动作。 师父没动手,说明时机未到。 等了一会儿,老羊后退到树底下,四蹄着地,前蹄一下一下的刨着地面,突然猛地低头,犄角朝前,向着堂屋门加速疾冲了过去! 老羊的犄角即将刺穿屋门的瞬间,门框上飘下来一道黄符,正好落在了老羊的头顶,“腾”的一下子,炸开一大团火球。 随着一声凄厉刺耳的哀嚎,老羊头顶冒着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 一骨碌爬起来,老羊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转身朝外跑去。 “砰!” 阵法起了作用,院门重重合上,阻断了老羊的去路。 眼看大门出不去,老羊一跃上了墙。 几乎垂直的墙面,它轻而易举的就踩了上去,稳稳几步上了墙头。 在老羊即将跳出院子的刹那,一道灰影从院墙外窜了上来,把老羊又给撞回了院子。 灰影随之落地,正是藏在外面的土狛! 土狛身体低俯,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脚下缓慢踱着步子,绕着老羊转圈。 老羊的体型几乎是土狛的四倍,可它却似乎很忌惮对方,犄角冲着前方对准土狛,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唰——” 土狛忽然间往前一个疾扑,老羊晃动脑袋抵挡的瞬间,它从两只犄角的空隙里穿过,张开大嘴咬在了老羊后背上,脖子一甩,一大块羊皮就被他撕扯了下来。 老羊嗷嗷怪叫着躲到一边,再次两脚着地站了起来 在它脑袋下方,还有一张溃烂严重的死人脸。 这是范帅的脸。 那张脸上的肉几乎都烂没了,骨头也坑坑洼洼的霉变发黑,唯独两颗眼珠子完好无损,足足有乒乓球大小,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 老羊两张脸四颗眼珠子都紧盯着土狛,两只前蹄一前一后,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我在树上都看蒙了,这特么是干什么,咏春吗? 这傻羊把自己作为弱点的腹部暴露出来,不就等于给土狛送菜? 土狛低吼一声,朝老羊扑了过去。 在土狛冲到身前的瞬间,老羊的胸口突然裂开,两条腐烂程度和死人脸一样的手臂突兀的伸出来,一把掐住了土狛的喉咙。 土狛体型本就不大,被那两条手臂一抓,整个的悬在了半空。 他重伤刚刚缝合的腹部,直接暴露在了老羊面前。 老羊脸上浮现出狡黠的诡笑,两只前蹄铁锤一样重重砸在土狛的腹部,血水飙射! 土狛拼命的扭动挣扎,却无法挣脱,疼得浑身哆嗦。 我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冲下去。 可有看了一眼对面的屋顶上,师父还盖着篷布,没有动静。 “这老东西不会睡着了吧?!”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铜锏狠狠砸向老羊的头顶! “咔嚓——” 老羊的注意力都在土狛身上,压根儿没注意到我,被我一锏砸断了一根犄角。 掐着土狛的死人手也一下子松开了。 我没有对那副死人尸骨下手,毕竟是范帅的遗骸,我想尽量保全,完整的还回去。 老羊被砸断一根犄角,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惧意,转身又想逃跑。 土狛虽然重伤复发血流不止,却依旧凶悍无比,冲上去死死咬住了老羊一条后腿。 我趁机大步上前,铜锏重重砸在了老羊后脑! 铜锏不仅是重兵器,也是法器,这一下砸中,老羊身上的阴煞之气瞬间消散了许多。 “赤子伐魔,天威煞空。” “五方五雷,赫赫猛雄。” “雷公力士,火交雨丁。” “交下霹雹,手戈矛令。” “妖孽辟碎,威焰先行。” “敕!” 我默念咒诀,掌心捏一道杀威符箓,屈指成爪,抓住老羊的后脖颈,符纸瞬间爆燃,覆盖老羊全身。 伴着阵阵怪叫,羊皮开始翻卷鼓荡,我用力往后一扯,就把整张羊皮给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原地,范帅的尸骨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窝里的两颗眼珠子“啪嗒”掉在地上,成了两摊恶臭的脓水。 燃烧的羊皮还在地上扭动挣扎,贴着地面四处滑行,寻找逃命的出路。 我甩手扔出铜锏,把它钉在了地上。 羊皮的动作越来越轻微,在符火焚烧下,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老羊的皮还没有和范帅的尸骨完全融为一体,加上土狛的协助,解决掉它倒是并不怎么费劲。 师父似乎太高看这东西了。 我点了支烟,长舒一口气,刚要叫师父下来,突然后背发寒,下意识的滑动脚步,躲到了李子树后面。 “啪啦!” 院门忽然间破碎,门楼子坍塌,李子树随之遭受重击,剧颤了一下! 我扭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锅盖大小的磨盘飞了进来,撞塌了院门,水桶粗细的树干也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触目惊心。 要是我刚才没躲开,这磨盘就会直接砸在我身上! 烟尘散去,倒塌的院门外,出现了两道单薄的身影。 不对,那不是人! 外面站着的,是两个衣着鲜艳的纸人,随风左右摇晃,呆滞僵硬的五官挤出一抹夸张的笑,看着很瘆人。 “嘿嘿,出来玩儿啊,嘿嘿……” 两个纸人的嘴巴慢慢裂开,发出刀片刮玻璃一样让人牙酸的声音。 寻常人意志不坚定,被这个声音一激,马上就会意识错乱,乖乖按照那声音的指示去做。 纸人勾魂! 这是二师父扎纸秘术里的手段。 会的人少之又少。 除了二师父和我,阴城村只有一个人有这本事。 朱传虎! “臭小子,老子的布置全让你给糟蹋了。” 师父从屋顶上跃下,过来重重踹了我一脚。 “大鱼没上钩,你反倒是让个小虾米给引出来了!” 霍无疾也走出了柴房。 不用师父跟我解释,看到勾魂的纸人,我就明白了。 老羊懂得占囊范帅的尸骨,就是朱传虎在背后搞鬼。 师父今天在这里布局,表面是抓老羊,实际上是要引朱传虎上钩。 而我,就是让朱传虎上钩的那个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