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父的双手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很快就变得焦黑一片,冒起了白烟。 好像两块手形木炭在燃烧一样。 同样的变化,也出现在他全身各处。 二师父像是被无形的大火包围,浑身上下都开始燃烧起来,浓烟滚滚! “天罡命格真是霸道啊,连我这替死回光秘术都抵挡不住片刻,还想早上晒晒太阳来着,嗐……” 二师父洒然一笑,起身走向院子。 等走到院子中间,他几乎成了一具冒着火光的人形焦炭。 “残年,我要是烧剩下点什么,可别糟蹋了。” 二师父声音嘶哑,转身朝着东方缓缓拜倒。 “弟子白嗣庵,未负师门……” 几分钟后,火光逐渐熄去。 师父走上前,从余烬当中捡起一节脊椎骨,表面焦黑,却完好无损。 “白先生功德不浅,竟然烧出了舍利。” 霍无疾慨叹道。 “这不是舍利子,是匠骨,匠心匠艺大成者才能有。死人沟的麻烦,靠这块匠骨,还能再镇压几年。” 师父表情不变,眼中隐含悲戚。 “这老东西,临了还烫我一下子!” “我还欠他二百块钱呢,唉……” 二师父没有葬礼,也不立牌位,除了一枚匠骨,什么都没留下。 晨光熹微之时,骨灰也随风散了。 …… 我们还在棺材铺。 师父站在院子里抽烟袋,我和霍无疾坐在屋檐下台阶上休息。 鲁湛奎的身后事还没处理完,二师父去世了,我得接上手。 “刚才老白倌儿嘱咐你不要给他报仇,我没让你答应,知道为什么吗?”师父问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师父突然插话,二师父的叮嘱我没来得及应下。 可转念一想,我也明白了师父的用心。 二师父希望我安稳无恙,可我学了二师父一身本事,要是一不能给他报杀身血仇,二不能扬名师门绝技,那我这个徒弟还有什么用? “我只是给你留了一个做选择的机会,怎么选完全在你。”师父说道。 略微思忖,我心里有了主意。 六点多钟,村长带人来下葬鲁湛奎,我让他把二师父的死讯告诉大家。 也跟他说了,二师父把本事都传给了我,以后这棺材铺我来接管。 我只希望,朱传虎一伙人还没离开,能听到这个消息。 霍无疾跟着送葬队伍走了没多久,土狛拱开大门进了院子。 他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血水早已经凝固,精神头看上去还可以。 “没跟二师父一起回来,我还以为他死翘了。” 看到土狛回来,我感觉到几分欣喜。 “这老狗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师父说道。 土狛走到师父面前,晃了晃身体,抖落下来一地的碎屑。 “瞧见没,这小小的虫子降头,沾土狛一点血立马完蛋,他这一身尸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师父指了指地面。 土狛身上掉下来那些碎屑,原来是各式各样的虫子尸体,多数被腐蚀得只剩下了翅膀和腿。 “师父,有土狛在,咱们是不是可以用他的鼻子找出那老羊的藏身之处?” 看着土狛,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不错,孺子可教也。” 师父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师父装模作样的架势,我心里头无限的鄙视。 这老东西,明明没想到狗鼻子找土狛这一招,还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了就来气。 当即,我们去张屠户家要了一件张宇穿过的衣服,把老羊脱落的羊毛也收集起来,都拿给土狛闻了闻,让它循着味道去追踪。 土狛东闻闻西嗅嗅,快步跑了出去。 我和师父赶紧跟上,一路跑出了村子,经过后村的祠堂时,看到祠堂前围满了人,还有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哭声。 那个喜欢打压我们师徒的周家老族长,此时正站在祠堂门前费力的说着什么,手舞足蹈,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师父得意的告诉我,昨晚上他收拾那四个成了滚地龙的小混混时,使了点小手段,把他们都赶到后村祠堂去搞了点破坏。 以我对师父的了解,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报复捉弄的成分在里面。不过更为主要的原因,还是周家祠堂香火旺盛阳气丰沛,四具尸体留在那里,老羊就无法控制他们了。 一念作恶搭上性命,死前吃尽苦头,好歹死后还能落个安生。 说话间,我和师父追着土狛跑出去好几公里,一路到了坟茔这里。 前面不远,就是鲁湛奎的送葬队伍了。 奇怪的是,鲁湛奎的棺材并没有下葬,而是头朝下直挺挺的竖在一边。 送葬的那些人都远远的扎堆,惊恐万状的盯着棺材,窃窃低语。 霍无疾正在棺材前忙活着。 倒竖棺材是大忌,他难道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我正要上前跟霍无疾说道说道,他突然动了起来。 “酆都茫茫,重重宝光。” “无量灵旌,洞照炎庭。” “诸罪九幽,圣法随身。” “青莲定慧,永安上神!” “律令——” 霍无疾双手横持短剑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脚下步伐稳重,围着棺材踩出一连串玄奥的步法。 绕着棺材转了三圈,霍无疾突然急转身,短剑脱手而出。 “中!” “笃——” 短剑化作一抹流光,直奔不远处一棵即将枯死的松树,深深刺进了树干当中。 “砰!” 松树被短剑刺中的位置炸开一声闷响,突然“呼呼”燃烧起来,大火瞬间将整棵树给吞没! 没一会儿,火焰熄灭,整棵松树烧得漆黑一片,大量的枝杈都化作了灰烬,浓烟还在盘旋。 “这是——” 面前的一幕,让我瞳孔微缩,吃了一惊。 被莫名大火烧过的松树,残留的枝杈和树干,竟然组成了一个羊头的形状! 羊头上,两根犄角长得夸张,不正是那头闹祟的老羊吗? 鲁湛奎棺材倒竖无法下葬,难道也是老羊搞的鬼? “过去看看。” 师父朝着霍无疾走了过去。 “我师父的棺材出了问题,落棺的时候自己倒竖了起来,看样子是有只成精的山羊在闹腾。” 霍无疾抓了一把黄纸垫手,把短剑从松树上拔了下来。 短剑拔下的刹那,整颗松树瞬间瓦解成灰烬,鲁湛奎的棺材也轰然倒地。 “那老羊不是冲你师父来的,已经没事了,继续下葬。” 师父一出面,大家伙儿也都安定下来,壮着胆子上前,开始继续忙活。 “师父,一只占囊的死羊,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吧?” 我走上前说道,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那老羊的能力范畴。 别说是二三十年,就算有百年寿命,它也不该有这么大能耐啊。 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