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太子跟他家大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叶小鱼也太大胆了,他偷偷地瞅了瞅安墨离的反应。 安墨离的俊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向下按了按,片刻后才道,“小鱼姑娘若没问题的,就开始吧。” 他的回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让叶小鱼一时理解不透。 她心里暗忖,这安大人可真奇怪,在代县方县令喜欢看验尸单,他却喜欢听验尸单,不过没关系,不就是费点口舌嘛,好在她本来就喜欢说话。 “死者的喉部有少量的淤泥,但肺部并无杂物,从此可以看出,死者在溺水之前呼吸已经极弱,所以他落水后吸入的淤泥只停留在喉部,并未进入他的肺部。” 安墨离轻锁眉头,“这结果不也说明他是溺死的?” “仅凭这一点,说他是溺死的那没错,但他的头骨有一处宽一寸的凹痕,这处的凹痕只可能是被人击打造成的。” “就是有人先朝他的头部一击,而后把他推到水中?” “嗯,他落水的地方,空间狭窄,从他膝盖和背部的跌伤也可以证明,他将这个姿势保持了多天,而后因为某种原因,才让他浮出了水面。” “是何种原因?能说得更具体些吗?” 叶小鱼摇摇头,“我也没看到,总不能瞎说吧。” 提心吊胆的方仵作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丫头咋就记不住他的话,敢这么跟安大人说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才要说她两句,叶小鱼忽然问道,“最近京城是不是下过暴雨?” “你不是昨日才到的京城,如何得知京城前几日的天气?”方仵作纳闷地道,前几日京城确是连下了几天的暴雨,也就这两天才放晴。 叶小鱼一脸的认真,“我来的时候天气确是放晴,但能有那么大的冲力,除了很大的暴雨,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会不会之前被困在箱子里,后来箱子被撞坏,里面的尸体就浮了出来。”方仵作提出了设想。 “不太像,箱子的空间有限,双臂无法伸直,但他的双臂是向上伸,说明他当时只是双腿受困,头部上方还是有空间的。” “要不是你想多了,你看他这个姿势就跟落入河中,要往上游浮出水面的时候差不多。” 叶小鱼又摇摇头,“不对,他的下肢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要是在河里的话,他的腿完全有空间伸展,不会就这么一直屈着。” 一直静听的安墨离出了声,“是下水道。” “下水道那么窄小,他怎么可能能钻得进去呢?”叶小鱼不敢相信。 “京城的下水道三年前进行了改造,扩宽了管道,一般的成人是无法进去,但身形瘦小的是有可能自由进出。”安墨离解释道。 叶小鱼不解,“好好的路他不走,为啥要钻下水道?” 叶小鱼的疑问,让安墨离联想到了前一段公主府失窃案里的嫌疑人唐七,此案因为找不到唐七,一时成为了悬案,前任大理寺卿江书海也因此案丢了乌纱帽。 衙门派出了所有的捕快全城搜捕,连唐七的影子都没见着,若是他死在下水道,那也就说得通了。 唐七身形瘦小,完成可以自由出入下水道,此另外据之前的卷宗中有记录,唐七的右臂曾被烫伤过,这具尸体的右臂也有疤痕,而且唐七是个赌徒,此具尸体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部分的皮肤比较硬,这应该是长期用这两只手指摸牌形成的老茧。 这太多的吻合,让安墨离更确定这具尸体就是唐七。 他唤来了洛易,“让唐七的家人来认尸。” 洛易马上明白过来,“属下这就去核实。” 洛易一离开,偏厅里只剩下安墨离和叶小鱼、方仵作三人,二人正低着头等着他的吩咐。 安墨离的黑眸直盯着叶小鱼,此时她低垂着脑袋安静地站着那,怎么看都只是个小丫头, 一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他一时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他又不肯放过这个线索,三年都捱过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让二人退出了偏厅。 方仵作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刻,忙给他行了礼,叶小鱼见状,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行礼,然后一头雾水地跟着方仵作出了偏厅。 她边走边不时地回头张望,“方伯,这是考完了?” 方仵作一脸的放松,“那是,要不大人怎么会让你出来,早把你又投回牢狱了。” 叶小鱼很是遗憾,嘟囔道,“不是京城的大官吗?怎么就只出了一道考题,多来几具尸体才过瘾,再不验尸我的手都生了。” 方仵作有些头疼,“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那么喜欢跟死人打交道,以后还咋找婆家?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到京城来了?” 叶小鱼想起了自己来京城的目的,“我来京城找事做。” 方仵作目露惋惜,“你是块个做仵作的料,可惜了,刑部不招女仵作。” 叶小鱼摆了摆手,“方伯你误会了,我答应过我爹不做仵作,我上京是来找厨娘的工作,我听我们村的阿采说,京城的厨娘,工钱给得多,还包吃包住,我的厨艺可好了,像爆炒大肠,炖猪脑、卤猪耳朵这些我都拿手。” 方仵作的头皮一麻,也不知道这闺女是啥想的,这拿验尸刀和拿菜刀是两码事,谁家敢用剖过尸的厨娘,除非那家人不是缺心眼就是傻帽。 但毕竟是旧友的闺女,多少也要照顾照顾,才不失往日的情分。 “那是人家唬你的,京城是大地方,要求高着呢,你这样的只要当个杂工,主人家让你干啥就得干啥,工钱少又不自由,还不如你在代县自在。” 接着他从布袋里掏出了二十文钱,递给叶小鱼,“不过你既然来了,就玩几日再回去,我这会还要等大人的差遣,你先去街上买些吃的,晚会再过来找我,我给你安顿安顿。” 方仵作都这么说了,叶小鱼只好先到街上去瞎转悠。 原想着有文仵作的帮忙,她能马上在京城落脚,不过她好像太乐观了,但师傅没找到,鬼面蝴蝶的秘密没解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