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暗色的身影从冷千千的马车里一闪而出,速度快得连旁边的岑琦都没发现。 东厂门口,浩浩荡荡的车队鱼贯而入,高大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街对角暗影中,一个人影一溜烟没入背后的小巷消失不见。 夜已深沉,此刻还亮着灯的除了东厂的议事厅还有东城的一处别致院落。 曲江苑在大周算一个特殊的存在,这里的姑娘,小倌都是卖艺不卖身。 周朝的一些个达官显贵都知道曲江苑幕后的老板是无影楼的楼主,所以对这些个人间尤物撩拨的心痒难耐又无可奈何。 这世上万物都是如此,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曲江苑越是这样吊着大家的胃口,生意反倒是越好。每日都不乏一掷千金就为博得美人一笑的。 此刻的曲江苑外院人声鼎沸,而内院禁区则是幽暗寂静。 胧月端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天青色蜀锦长衫,她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外,压低声音恭敬的询问: “主子!您今个来得急,胧月准备不周,不知水温可还合适?” 屋里,躺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的男人默然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眸。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胧月识趣的将换洗衣物放在外间的架子床上,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离开了。 脑子里不断回放这几日的事,冷千寒那张冷硬阴鸷的脸不时会闪现出来,他伸出湿漉漉的大手用力的压揉着太阳穴。 “冷千寒!你到底是什么人?”心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个问题。 他对这个人调查的越深入,他就越迷惑! 整个人连同脑袋一起埋进水里,他需要安静,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要好好厘清—— 次日下朝后,冷千千就去了地牢。 阴暗的牢房里,任十九已经醒了,他此刻靠在一堆杂草旁抬头看着牢房顶端一个狭小的换气口发呆。 “咱们谈谈!”冷千千走了进来。 牢头殷勤的给冷千千端了一把椅子,用自己的袖口将椅子擦干净:“大人请坐。” 冷千千将椅子拉到任十九身边,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看着走远的牢头,任十九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冷千千将自己带来的茶水给任十九灌了两大碗,任十九缓了缓才看向冷千千。 “任十九!你是不是觉得很累?”冷千千放低声音,语调温柔。 “嗯!”任十九的眼中的确满是疲惫。 “现在要是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冷千千此时的声音已经变得满是蛊惑,她在任十九的茶水里下来微量的西番莲,这东西有一定的放松作用。 冷千千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她耗不起,所以现在打算直接催眠任十九,“你和自己爱的女人幸福的在山间……” 经过几分钟的引导,任十九慢慢的闭上眼。 从任十九的口中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冷千千匆匆离开,任十九醒来时,牢房的石桌上放了几盘小菜和一壶酒。 东厂正厅,冷千千手里拿着毛笔,回忆着刚才与任十九的对话,她将所有线索用关键字写在一张巨大的宣纸上。 任十九二个月前收到二十万两酬金,目标正是北魏六皇子拓跋嵩。 既然是要任十九杀拓跋嵩,最后为什么他会死在另一个人手里? 酬金是一张通兑银票,没有上家,钱庄是汇通号。 动手前一晚,任十九收到密信,让他去迎春楼后门待命,他也没想到马车里装着拓跋嵩的尸体! 后面的一切倒是与自己在现场推断的几乎一模一样,冷千千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看到段鹏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冷千千抬眼开口: “怎么样?查到了没?” 段鹏眼中溢出兴奋的光华,他将卷宗递给冷千千: “大人看看!就在一个半月前,四方街的永乐坊,还有福寿路的天一赌坊,总之,短短七天内,有十六家旺铺转到朱吉那个老东西名下,还有,他在汇通钱庄入了十二万两银票,这算是一夜暴富吧?” “又是汇通钱庄!” 朱吉作为皇帝的新宠,成立西厂不到一年的时间,在朝中的做派比东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向热衷迫害大户借机敛财。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名下却多出如此之多的横财。 她将卷宗交还给段鹏,“尽快查清上家的底细?” “大人!那些铺面倒是不难查,虽然对方故意倒了几次手,但属下有把握,只需要再给我一日时间即可,但是那十二万两银票有点麻烦,我去汇通钱庄查过,这是一张通兑汇票,上家是在永州的清水镇过的票,要追查清楚恐怕还得派人到清水镇走一趟。这个怕是会耽搁一些时日。” “任十九的酬金也是在这家钱庄入的票,他们的上家可能是同一个人,当然,不排除这笔钱是朱吉付给任十九的,你安排个得力的人到清水镇跑一趟。” “是!属下明白了!” 想起任十九口中的那个车夫,冷千千吩咐道: “段鹏!任十九说那个运尸体的车夫说话声音尖细且没有喉结,我怀疑是内侍,你查查。” “是!属下现在就去安排,今晚给您结果!” 冷千千下意识咬起了自己的嘴唇。 魑魅魍魉慢慢浮出水面,她感觉自己手里的珠子越来越多,要将这些看似信息庞杂的珠子一颗颗穿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朱吉!”冷千千将朱吉的名字写在了那张巨大的宣纸上。 得知北魏使团的韦志恒连着两天晚上都去了曲江苑,冷千千决定自己走一遭。 胸口一阵蚀骨的剧痛让冷千千差点没晕过去,她强撑着回到寝室。 不多会,门外响起脚步声: “大人!人犯钱向红带到!”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腰板挺得笔直的女人,冷千千很好奇,这么个才貌出众的女人为什么会跟一个冷血杀手走到一块? “本督是应该叫你任夫人还是钱姑娘?”冷千千忍着剧痛起身解下了钱向红手里的枷锁。 “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没必要套近乎!”钱向红一脸的贞洁烈女模样。 冷千千知道她还在介意自己在客栈假意轻薄她。 “好!痛快!那本督就不绕弯子了!”冷千千原本也站不住了,她一屁股跌坐到圆凳上单刀直入。 “你给本督下的什么毒?”她要再确认一下。 钱向红闻言一愣,当她看清冷千千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才恍然大悟:“你……你不是说这毒对你没用吗?怎么……” “本督只是死不了,可不等于没事!”冷千千现在每说一个字都很困难。 “鹤顶红!”钱向红也懒得多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