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鸯已如深秋凋落的黄叶一般,全无根基,飘然而下。看起来好像是有死无生的样子。 李长卿有些愕然,这变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无量派绝学的心法之中,从来就没有一条曾经说过,“神剑御雷真诀”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破敌。 而且他现在心里有些奇怪,他只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或许能够将文鸯败于己手,但绝没有想到文鸯竟然会犹如草芥一般,就那样的游荡于虚空之中,难道他已经…… 想到这里,李长卿鸡动了,如果文鸯真的就这样的死了,自己一定会背上残杀同盟弟子的恶名,这样的由头可不是可大可小的事。 泰山令盟的那些不开化的老头子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得轻松,轻则逐出令盟,废去全身修为,重则说不定就会小命不保。 以自己家族内的一个小小门阀世家是一定保不得自己的,仙门中人,就连当今的皇帝也是不敢轻撄其锋。 文鸯已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观战的贡山府弟子怀中,抱着他的正是那个白面弟子,那弟子却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因为任他想破脑袋,他也实在想不到文鸯怎么会在占尽上风的时候,突然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所以他现在还有些惊慌而不知所措,仙门中的年青弟子,从来都是只知修仙事,每日只知习练功法,何曾有遇到过生死大事的时候。 旁边女相的年青人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呼,“文鸯师兄”,这一声呼声几乎入云,其凄怆之处几乎能让空中的云雀也要忘记了扇动翅膀,就连三万尺上云宵中的青鹤听了这悲声,也不禁发出了阵阵的悲鸣。 这声音不禁悠长,而且尖利,只有女人才能发出这样的惨呼,只有女子才会在失去至亲时发出这样对逝去之人的依恋。 原来是个女人。 文鸯已变得面色青紫,几乎快没了气息,他在喃喃的低语,只是那语声太轻,又有谁能听得清。 相恋中的人岂不是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说法,她已经听见了,文鸯叫的是她的名字“文若。” 文若岂不是贡山府主文怀虚的掌上明珠。 文若扑到了文鸯的身边,急切的道:“师兄,你说什么。” 文鸯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忘记了生死,如果李长卿能够击败文鸯的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一定会比文鸯败得更惨,她当然知道,因为热恋中的年青男女有时候岂不是愿意为了对方去死。 所以如果不把李长卿毙于手上的话,她宁愿和文鸯一起去死。 人群中传来一阵老者的声音,“还不赶快救人,这后生恐怕只有一时三刻的命,若是送往本城的汤氏药店说不定还有得救。” 话音未落,白面的年青人和文若已经扶着那文鸯,好似两颗晨星一般飞往那老者手所指的方向。 三人的身影已渐行渐远,传来了那文若的厉声在空中回荡:“李长卿,你无量门下果然名不虚传,力不能敌,竟然会使诈,若是师兄有事,我贡山府定然要踏平你这无量派的山门。” 李长卿本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当然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去辩解,他只有默默的踏上回无量山的归途,虽然他默默无语,不过心里已经在想着把一切搞定的法子。 话说在中州极西之地,有山名无量,无量者取自道家之俗语。无量者,无限也,若是深究,无非就是些一气化三清之类的浑话。 不过这无量山却着实无量,其至高处经年积雪不融,至低处即使寒冬腊月也是春暖常见繁花似锦,其极西之处,竟是浩然荡茫,实在是无人能见其山势究竟止于何处。时人常有语云“人心之不足常如无量山,山势极远而不可测也”。 人心自然不可测,无量山却是不能测,无量山后山不到数里,就是苍茫万里的云蒸雾绕,将那高山笼于清虚中,雾山之中时有异兽嘶吼,却从不见它们出来,于是无量门下将其列为无量禁地,从不准普通弟子入内。 山前又只有一条山道,那山道之旁就是万丈绝崖,那绝崖气流倒旋,就是修仙人也不能从上面飞渡,实在是绝险地。 无量派本是中州一普通道门,只是三百年前出了个大材魏无忌。 现今魏无忌已仙去,却留下了个奇怪的门规,‘本门之入门弟子,无论男女自入门之日起,无论休息,吃饭,读书,练气,一律不得使用坐具,以免天妨碍合气之术的进益。 规矩虽怪,只是魏无忌既然能使得无量派得列十仙门之列,修仙之术,年青的俊杰谁不趋之若鹜,这规矩也就无妨了。 只是自魏无忌之后,这无量派已是日渐式微,后面的弟子已是一代不如一代,这门规看似无理,却是入门弟子奉为神的传说一般的魏祖师爷定的,自然无人敢违。 不过这规矩守得还是不错,可也从魏无忌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弟子能达到师境巅劫,最多不过就是凡劫罢了 就连现任的门主常唯墨也只是师境动劫而已,而他却是三百年来无量门第一个达到动劫之人,虽与巅劫只差一级,可是谁都知道这就是秀才与进士的区别,惶论其它。 。 然而他现在却有些不爽,岂止是不爽,简直是不爽到了极点,他实在想不通的是那文鸯怎么就变成了那般光景,就凭文鸯所说的那番话,本来就算取他的命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自己明明就还没有要取他命的意思,他怎么就会变成了半死的人,而且是中毒的原因。 究竟是谁摆了自己一道,无量城中所有人对自己的看法,自己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师父,若是师父知道了那文鸯伤在了毒药之下,就算他明知道与自己无干,恐怕也不容自己轻轻松松的就过了此劫。 究竟是谁给那小子下了毒,难道是他吃错了东西,拉肚子拉得不醒人事,或者是他天生体弱,稍稍运动一下就不行了,这样岂不是有天会死在女人的床上,洞房的时候男人会很累的。 李长卿快要上山,远远却看见一个老农在给自己打招呼,举目一看,是无量门下的小师弟阿完的老父,阿完今年只有十五岁,脑筋却不大灵光,入门五年有余,却只是学会了本门的入门法诀“天雷诀”,而且还只是初段。 不过这小子做饭却是一绝,叫他练功他是丝毫无进益,掌厨的事,却是颇有开份,无量派的厨房本来有一个老厨子,他天天跟着那厨子厮混,倒学了一手好厨艺。 庄户人家本来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种地,这老农对他的儿子却奢望极高,哪想此子却实在不是能窺仙道之人。 李长卿见他热情,自己虽然不爽,也只得虚与委蛇,只得话毕,就上山去了。 李长卿上山,神思犹在远游,但看无量山。 远山犹似画眉,近木却有乳雁穿林而过,再极远处又有皑皑白雪千年积于无量山顶,那积雪经年不化,再加上其高不知几千万丈,或许是仙人所居处也未可知。 面前就是无量派高巍的山门,李长卿进山门之前已经想好了那一套胡编乱造的说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