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丢过手机吗？

      世界上有几千万人丢过手机，能找回来的只有百分之一，这绝对是一件不幸的事。      

      你买过彩票吗？

      世界上有几亿人买过彩票，但是中奖的也只有百分之一，机会很小。中大奖大到改变自己生活的人更少，不到百万分之一。

      有没有想过，以上这两件事之间能有什么联系？丢手机从概率角度上讲，也算是某种意义的“中奖”？

      如果不是因为当天中午正好买了彩票，袁湾本来是不会这样想的。每次送外卖的路线经过彩票站，他就会进去买一张，撞大运。也是给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时不时留个念想。

      “你又来了。”老汪看见他，连起身都懒。

      “对，我又来了。笔呢？”

      “台上自己找。”

      袁湾憋着气，自己动手翻。由于每次只买一注，老汪对他不怎么待见。这家彩票站位置很不错，生意好，当然不稀罕只买一注的散客。

      “笔写不出来，换一支吧。”

      “我不是说了台上自己找吗？”老汪还是坐在摇椅里不动。

      附近没有别的彩票站，关系搞僵了以后买彩票不方便。袁湾再忍，继续翻，“总有一天我会中奖的。”

      “祝你中奖。”老汪的笑容明显是嘲笑，他站起来了，不过不是为了袁湾，而是为了后面进来的一个高大男人，“李总中午好！吃过了吗？好好，笔在这里，今天要买多少？哈哈……”

      高大男人买好走了，老汪才转过身，不耐烦的看着袁湾，“这么久还没好？”

      “是我先来的。”袁湾递过选号单提醒他。

      “给钱。”老汪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我扫码支付。”袁湾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身上没带钱。老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古董，对手机支付这种新玩意是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的，如果不是彩票店现在统一要求贴上二维码，他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上次他想扫码支付的时候，老汪就很不耐烦，语气不善的问，连两块钱都没有？

      这次老汪估计也懒得问了，看他一眼，摆摆手，“随便你了。”那神态就像挥手赶走一个要饭的乞丐。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袁湾心里默念，等老子中了头彩，开着豪车，再来他这里买彩票，一买一千块，看他还是不是这个态度！

      左手拿着彩票，右手拿着支付完成的手机，回头走，那一刻袁湾的心里忽然有种特别的想法——我活得太单调了，手机和彩票，一个是日常的寄托，一个是渺茫的希望，它们竟然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

      本来，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还有季柳欢，但她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跟着你就是吃苦的命！以后能过好日子的希望，比你买彩票中奖的希望还要小！”这是季柳欢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袁湾那间十几平米的出租房。

      袁湾本来想追上去，但最终没有，大学毕业这一年来，无数次相似的场景已经让他的腿脚没有了追赶的力气。“我不打算再跟你混下去了，我有了更好的选择。”季柳欢这次很冷静，没有气急败坏，但比她之前的每一次冲袁湾发火埋怨都来得要命。

      “我已经存了一万多块钱，我还去看了房子，有一间二手的，比这里大一倍，只卖十几万，而且可以只付部分，其他贷款。我现在每个月挣的越来越多了……”袁湾重复着自己说过许多次的话，只觉得每说一次都更苍白无力，“我已经很努力了。”

      季柳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才是最可怕的。你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没用。送外卖拼死拼活一个月的收入，赶不上别人一天。而且你看不到任何改变。”

      袁湾觉得眼前的季柳欢陌生得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个漂亮却不高傲，会对班里每一个同学展露美丽笑颜的季柳欢；那个虽然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但是逛街拉着手的时候还是会有点害羞的季柳欢；那个用可爱的语气冲自己撒娇，而且坚定的说“我相信你”的季柳欢，消失了。

      “我可不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袁湾其实根本想不到如何挽回，只是徒劳的尽量拖延时间。季柳欢像是施舍一样给了他最后的笑容，“爱过。我这样说，你会舒服点吗？没有用的，袁湾，这些都没有意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幸好现在我懂了。女人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跟一个对的人，这件事胜过其他一百件事。”

      袁湾克制着自己，不让眼眶湿润，不让声音出现哭腔，“我只想问，你是先嫌弃我，还是先找了别人？”“你还不明白吗？”季柳欢摇头，“嫌弃你和找别人，是同一件事。”

      “阿欢……我是全心全意的爱你！”那一刻，失去季柳欢的伤、悲、愤、惧，让袁湾丢下了男子汉的自尊，叫着那个熟悉的昵称，也许是最后一次对她倾诉自己的心情，“也一直在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不够，以后总会好转的，一步一步会慢慢好起来的，只要我们一起……”“够了！不用说了。”季柳欢决绝的转身，“我听过太多遍，不想再听了。”

      你不想再听，我也不想再说了。袁湾提醒自己开车要专心，甩掉那些负面的杂念。手上扭大电力，穿过街道，越过人群，让迎面的风给自己带来清爽。

      “老板，都送到了。”回到饭馆，袁湾脱下背后印着外卖字样的憋闷制服，随手搭在电车后座，直接走进后厨。

      正在切菜的老板转过身子点头，“好，速度很快。不过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有新单子。去外面找关欣拿。”

      送外卖连跑的情况很常见，袁湾已经习惯。走到门口，关欣已经提着包好绑紧的袋子在等他，“辛苦了，湾哥。几份都是同一个地方，不远的。”“好，我去了。”每天关欣至少像这样把外卖袋子递过来十几次，而每次她都能一脸笑容的说出那句辛苦湾哥，真不知道她是心情保持得好，还是太客气。

      总之也不错，拜她的笑脸和话语所赐，自己每次接过递来的袋子出门送外卖，心情都还是可以的。袁湾走到电动车旁边，放好袋子，把外卖制服往身上套，然后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卧槽！这也能丢！”袁湾的第一反应是哪个小偷这么低档，连一台用了好几年的摩托罗拉也偷。小偷恐怕是趁他进门的时候溜过来，直接伸手进制服的兜里拿了就走，根本没来得及发现那是一台值不了几个钱的旧货。现在那货色拿去卖，能不能值到一百块钱都很成问题。

      但是旧归旧，丢了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袁湾叹气几下，还是只能怪自己大意了。这一带治安一直很好，刚才附近也没什么人，所以一时疏忽，没有把手机随身带着，这下后悔已经晚了。

      “袁湾？怎么了？”饭馆的厨师赵伟出来扔垃圾，看见袁湾愣愣地站着，走来过问。

      “赵师傅，你手机带着吗？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丢了。”赵伟是个很和气的人，平时非常好说话好相处，袁湾也没瞒他，顺便想借他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最后试一下。

      “嘟……嘟……”没有关机。而且，附近有微弱的手机铃声传来响应。袁湾和赵伟对视一秒，从他的反映中确定自己不是幻听，赶紧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找去，那是饭馆左侧墙壁的后面。“当心啊，是不是小偷还在？”赵伟拉拉他的衣服，有点紧张的说。“不可能。哪有这样的小偷？如果是，正好抓住他。”我们可是两个人，怕他不成。袁湾本来还想加上这么一句，看到赵伟畏畏缩缩的样子，又吞回肚子里了。不过他仍然相信那里不会有人，所以并不害怕。

      果然，转过去以后，袁湾发现自己的手机静静躺在地上，屏幕闪着光，就像在等主人找到它。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痕迹，如果手机会走路，那么袁湾一定相信，是它自己跑出来逛到这里的。